送 粮 草
开篇语
2020年农历庚子年春节期间,由于爆发大规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引发全国防控。宅在家里的日子,使我有机会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其中《送粮草》是我这一生中记忆最深的事。
1975年年初,栾城县委县政府积极开展与山西省的互助合作活动,号召全县有能力的公社、大队积极投身晋煤外运之中,激励措施是每从山西向河北省境内运送1公斤焦炭奖励1公斤化肥。在这个背景下,范台大队革命委员会组织了声势浩大的用焦碳换化肥活动,全村各生产队抽调基干民兵精英到山西省左权县,从该县的堡则公社温城大队向河北涉县的刘家庄大队运焦炭。当时的运输条件没有汽车等工具,只能靠人拉车和牲口拉车,这样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他们的给养要大队革委会来保障。
我们生产队承担了向前方人员运送给养粮草的任务。经过认真选拔,队委会最终确定了一支由9人组成的送粮队,他们是:檀五群(队长)、檀冬至(会计)、檀喜福(民兵排长)、檀训、檀臭、檀振子、冯领祥、檀增树、檀瑞林,这9个人分别安排6辆小拉车,其中有三辆车子由人力来拉,另三辆车子由毛驴来拉,最终的分工结果是檀五群、檀增树一辆,檀冬至、檀喜福一辆,冯领祥、檀瑞林一辆,檀训、檀臭、檀振子各套一头驴车,任务是每辆车拉1000斤粮食再加上全路程需要的食物和草料,15天之内送到。
我们生产队是由一个大家族的成员组成的群体,在这9人中檀训、臭是我的大伯,振子、五群是我的叔叔,增树、领祥、瑞林是我哥,我最小。领祥之所以姓冯是因为他是过继到他舅舅家的,没有改姓。
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我们一行9人出发了,开始了这次全程600多公里的执行任务之旅,当时生产队里还为我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出征仪式,指导员檀旦等班子成员集体为我们壮行。六辆车子排成一行,三头驴车加三辆人拉车远远望去还真是一个不小的车队。
第一顿晚餐
由于我们是下午出发,赶到距家乡15公里左右的窦妪火车站附近时天已经黑了,于是商定在此处就地休息,选择了路边一处空旷的地方落脚。我们用垫棍将各自的车子顶好,把毛驴卸下也把车子顶好,便开始了我们此次出征的第一餐的制作。
架炉子。我们携带的是简易铸铁炉子,也叫“洋炉子”,有三条腿,需要把它垫起来好通风,炉子上方是开口状用来座锅,然后用柴草点着再将煤块引燃,在旁边用喷粉器(是一种用来喷洒药物粉剂的装置)作风箱助燃。
和面。这次出行执行任务我们就带了两种食品,一种是白面,另一种是玉米面,外加5斤棉油,白面是我们的主食,没有带副食和蔬菜,基本没有任何经费保障,就是靠几袋白面完成本次任务。因此,吃饭没有选择,我们的主厨是檀冬至先生,其他成员全部当下手,由他来和面。其实和面很简单,就是将白面里放点盐然后加水和成面团,再醒上10分钟就得了。
抻面片。面醒好以后该“大部队”上场了,我们几个人齐上阵,每个人抓一块面团在手里将面团拍成饼,然后再将其抻成面片放在烧开了水的锅里,不大一会儿面片从锅底漂起就熟了。
用餐。由于没有蔬菜,为了增加点食欲就在锅里点了些食用油,大家各自取出自带的饭盆盛上热腾腾的面片,免费管饱,这顿晚餐就完成了。
休息。由于没有经费保障,所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都是选择就地休息,我们每个人都自带被褥,走到哪里到了休息时间,在路边把车子一支,车上一个人,车下一个人,毛驴则栓在车子的旁边,与驾车人一同休息。
二、趟水过河
我们沿107国道向邢台方向行进,当赶到元氏县与赞皇县交界附近时有一座大桥正在维修,人员、车辆通过都要绕道至大桥下面的河道,当时河道里有水需要趟水过河,除此之外,河的两岸坡度很大,为了确保安全通过,我们采取了分组通过的办法,三辆车分成两组,把人员集中起来先送两辆车过河,然后再送另一辆车过河,驴车通过时安排两个人从后面推车助力通过。
我与增树承担了帮助驴车过河的任务,等车队完全通过以后,车队继续前行了,我与增树需要洗洗脚穿上鞋,正在我们洗脚的时候,正好有一辆“跃进牌”130型拉货汽车从河里通过,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二话没说迅速穿上鞋趁汽车上坡的功夫从后边扒了上去。上车容易下车就难了,上车时汽车正上坡速度比较慢,但上了坡以后是一个长距离的比较大的下坡,也许是司机从倒车镜里看到了我们,也许是当时路面上就没有其它车辆,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估计当时的车速已经到了80公里/小时以上,眼看着我们“歘”的一下就超过了车队,必须要下车了,那就跳吧!增树第一个跳了下去,幸运的是他抓住了一棵小树没有摔倒,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跟着车跑了一段距离后脚步已经跟不上了,只好松手,只听着“啪”的一声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当时的公路还不是柏油路,是沙子加小石子铺就的沙石路,一下子我被甩出了三四十米远,我是双手着地再加上就地翻滚才停了下来。起身站立,我的双手每个手掌上都摔破了一个1公分左右的大口子,后背、屁股、胳膊、腿等多处摔伤,总共有大大小小口子48处。当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有时间和意识去找医生包扎上药,于是,就地找了些细土又在路边上挖了几棵扎扎菜,把它柔碎将汁液挤在伤口上止血,然后将随身携带的手帕撕成两块分别包住两只手,就这样又开始了我们的行程。
戴宝盒
第三天晚上,我们驻在了邢台市政府门前的路边上,这里条件不错,有路灯,吃过晚饭以后我们几个年轻人的兴趣来了。檀冬至在出发之前从家里拿了一副宝盒(一种赌博工具),这种戴宝的方式很简单,它的底部是由半边彩条和半边空格组成,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正方体,当庄家将宝盒叩 在地上以后,你就可以戴宝了,只要你猜中彩条在什么位置就算你赢了。我们用香烟作赌注玩了起来,一直玩到晚上11点多才睡觉。
那一晚我的运气非常好,赢了很多香烟,只可惜由于反复易手,再加上边玩边抽,得到的香烟大部分都空了半截。
再次受伤
从邢台市出发向和顺县方向行驶,我们一路前行,我和冬至轮番驾辕,边走边讲着各种笑话好不惬意,同时也忘掉了旅途的劳累。我们这些在平原地区长大的人很少进山区,基本没有近距离看到过大山是什么模样,反正我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山,很是兴奋,看到的一切都觉得新鲜好奇。
当行驶到羊角镇附近时,由于内急我就到路边的一个小坡上去解了个手,这里的土坡上到处长滿了杂草荆棘还有野酸枣树,解完手以后我跑步去追车队,在从土坡跳下时,不经意间将手甩到了一颗酸枣树枝上,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顺着我的右手中指流了下来,当时差点晕了过去,我的一声尖叫惊动了车队的其他人,冯领祥赶紧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看到流血不止,抓起我的手一看,半截葛针顺着右手中指的指甲缝扎了进来,大约有半公分深,他让我把头转过去一用力给生生拔了出来,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疼痛,我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脸色也变了,他赶紧将我扶起来,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
再一次受伤对我影响很大,每走一步就感觉非常困难,驾辕吧两只手都疼,尤其是右手中指那是钻心的疼,拉车吧肩上有伤用不上力,我只能在车的后面推着走。本来是两个人合拉一辆车,总让冬至一个人拉我于心不忍,所以再疼也要坚持,必须克服恐惧心理,战胜疼痛,完成任务。
毕竟是年轻人,当时我才18岁,正是青春年少时,两次受伤,没过一个星期就基本上好了,没有用药,伤口也没有感染,没有影响我们赶路。
艰难的十八盘
邢台县最西边有个白岸村,这里山高路远,是河北与山西省的交界地,经过五天的跋涉我们来到了山脚下的白岸村,之前我们已经打听到说这里有个十八盘,山非常陡,尽管有了思想准备,但到了山下还是让我们大吃一惊,站在村里向山上望去,只见山顶上的汽车像是一只小蚂蚁在爬动,一层一层远远望不到边。
我们是上午10点钟左右赶到这里的,为了赶在天黑之前爬上山顶,决定提前吃中午饭,11点左右我们开始向十八盘进发。真是名不虚传,陡峭的山路可给我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这座山的坡度是两个人拉一辆车非常勉强,需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前进,短时间拉还行,长时间拉就不那么容易了,况且这个十八盘全长要超过20公里,我们是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喘口气,走走停停行进速度非常缓慢,我们围着山头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转了多少圈,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走了还不到一半的路程,站在路边向下望去,我们出发时村里的一颗开满了鲜花的桃树还看得清清楚楚,这可怎么办?心里直打鼓,不能在这里宿营,必须横下一条心爬上山顶以后再休息!这是大家的共识,因为这里晚上时常有野兽出没。
晚上九点多我们终于来到了山顶,远处望去看见一片灯光,好象村里正在放电影,大家喜出望外,忘掉了旅途的劳累奔着村庄而去。可能是太累了,我们根本没有心思去看播放的什么电影,也无心思做饭,将车停在了村边的一处平地上以后随便找了点吃的就就地休息了。
大刀对垫棍
十八盘是河北省与山西省的分水岭,在上山或到达山顶之前,山中的水是由西向东流动的,上了山顶之后,山里的水是由东向西流动的。
常言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从山顶下来,一路是长距离下坡,坡度小的我们觉得很惬意,既省力速度又快,但坡度大了就没有那么省力了,得使用磨杠,在车子的底部安装一根较粗的木杠,下大坡时一个人在前面用力抗起车辕条,一个人站在后面的磨杠上一步一步向下滑。驴车则是在车轱辘的后面加装一根横杠,用铁丝控制住两端,然后在车的前部装上杠杆,将铁丝固定在杠杆上,下坡时需要驾驭者与驴配合,用力拉住刹车棍的杠杆慢慢向下走。
我们走到粟城附近,这里是一段长距离的河滩路,几个拉车的年轻人走在了前面,与驴车拉开了一段距离,在等他们的过程中,年轻人的本性就出来了,我、增树、领祥、瑞林4个人在公路中间脑袋枕裤档垒成了一个吗莲垛(四方型),一动不动,几位老同志走近看到我们这般景象都笑个不停,臭大伯一本正经地说“我早就看见你们了,只是不愿搭理你们而已”,大家轻松下来就地休息,这时,瑞林、领祥提议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领祥拿出了他在经过邢台火车站附近的垃圾场时捡到的一个形状像大刀的铁片,然后在形似刀把的一端弯成一个小圆圈梆上一块红布,这就是大刀了,瑞林则从车上拿出了一根垫棍,两个人开始表演“大刀对垫根”的武术节目,只见领祥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大鹏展翅”,瑞林则是一会儿“开天辟地”,一会儿“扭转乾坤”,两人再来一个“泰山压顶”,还挺像那么回事,他们俩个是你来我往蹦蹦跳跳笑的大家前仰后合。
抓鱼
粟城是我们在这里休息时间最长也最开心的地方。瑞林和增树闲着没事就在附近的山脚下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山脚下有流水,水中还有不少的小鱼,他们把我和领祥、冬至叫了过去,大家商定在这里抓些小鱼改善一下生活。
想法很好,但做起来并不那么简单,站在水边看水中有很多的鱼,可是下到水里去捉却很难抓到,我们几个人抓 了半天,只抓住一条,干脆将水断流!将上游一段比较窄的水沟用土断流,然后把水淘干再抓鱼。这个办法的要求就是速度要快,因为上游的水在不停地流,时间一长就会把堵住的土给冲破。我们很快把水淘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全部下到水里模鱼,臭大伯还给我们拿来了两个喂牲口用的筛子,这个工具比用手模鱼效率高多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总共模到20多条小白条鱼,大一点的有10多公分长,只够给大家解解馋。
冬至同志简单地把鱼处理了一下,把鱼裏点面糊,放油锅里一炸,做了一盘香喷喷炸小鱼,大家吃得非常开心。
卖面粉
经过特许,我们从家乡出发时每个人都自带了一布袋白面粉,因为当时山西这里的白面特别紧缺,他们管白面叫“好面”,价钱也相差很多,在我们家乡白面的价格是每市斤0.2元左右,而山西这边的价格在每市斤0.5元左右,这在那个年代是个不得了的差距。
这天晚上,我们驻进了公路边上一个废弃的半截破房子里,旁边有一个村庄,距我们驻足的地方大约有不到1公里的路程,但要经过一条小河,这条小河大约有20多米宽,水流湍急,河上只有用两根树干梆成的简易桥,打着手电一个人过还可以,要扛着面粉穿过还是挺危险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掉进水里。五群、冬至和我先去村里联系了买主,也该我们做成这笔交易,当时我们几个人都带了100多斤的面粉,加起来要1000多斤,量在当时来说可谓不小,一直担心一个买主买不了这么多,但没想到的是这个买主能全部买下,真是喜出望外。看来这个买主是个行家,为了验证我们面粉的质量,他还特意让自己的老婆用我们带去的样品做了个烧饼,然后又将一块面团放到火上烧,在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才与我们谈价格。谈妥了价钱以后我们将各自的面粉集中起来,几个年轻人分两批将面粉送到了买主手中,价格是每斤0.55元,大家都挺满意。
一条小狗
可能是我们做饭的香味吸引,也可能是当地的伙食太差了,就在我们将面粉卖掉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们正在吃早餐,一条土狗出现在眼前,这条狗是个半大狗,有三十多公分长,深黄的颜色,长长的毛发,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领祥和瑞林比较好奇就喂它一口吃的,这一喂不要紧,小狗不走了,那种摇尾乞怜的样子着实让人喜欢。
我们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行程,谁也没有注意这条小狗一直跟在车队的后面,直到我们停在路边休息时,发现这条小狗又蹲在了我们的面前,在喂了它一些东西后想让它回家,可是无论怎么驱赶过不了一会它就又回来了,无耐,就让它跟着吧,从早晨到晚上这条狗一整天都没有离开我们车队,这已经有几十公里的路程了,晚上我们休息它也在车队旁边休息。直到第二天早晨,我们吃完了早餐想把剩下的东西给它吃时,小狗不见了,怎么叫也叫不着,周边转了一圈也没有它的身影,这才知道小狗走了,至于上哪去了,什么时间走的我们无从知道,我们最担心的是狗的主人找到我们说把人家的狗给吃了,那可就麻烦了,最终,这种情况没有发生,万幸。
十、绝望的沙滩行
我们继续沿319省道前行,大约行驶到瓦窑村附近时,路边有一块醒目的牌子“前方施工请绕行”,一打听才知道,绕行得从公路旁边的沙滩通过,全长大约10多公里,好家伙,进了沙滩才知道什么叫沙滩,松软而厚厚的沙子,我们的小拉车进去以后两个车轱辘基本就看不到了车圈,况且车上还装着1000多斤货,到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负重前行。一开始我们将车队分成了3个小组,即一辆小拉车配一辆毛驴车,三个人加一头毛驴拉一辆车,结果是非常吃力,好不容易才将车子挪动了十几米。没有办法,只好全体人员一起上,所有人加一头毛驴,一辆车一辆车地向前输送,送到前边以后放一个人看守车辆和多余的毛驴,其余人员拉下一辆车,就这样我们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进。这个沙滩不是只有沙子,隔一段距离还要过一条水溪,水不深,刚能没过脚脖子,我们只好将鞋子脱掉光着脚拉车,这一下午我们每个人的脚上都被沙滩的乱石划破了口子。从中午12点左右绕道沙滩,一直走到下午太阳落山,我们总共走了不足两公里,趟过了13道水溪,天渐渐暗了下来,眼看着在天黑之前走不出沙滩,远望四周到处都是崇山峻岭,方圆几百米看不到一个人,也见不到一辆车,远处还不时传出野狼的叫声,听起来都让人胆寒,当时我们真的绝望了。
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们绝望之时,恰巧从远处走来一位老大爷,我赶紧跑过去问路,真是老天有眼,就在我们车队的不远处就有一条小路可以从沙滩上到公路,说时迟那时快,我们的精神也来了,冲着老大爷指引的路线就去了。这条小路是当地老百姓平时到田里干活走的路,很窄也很陡,勉强能让小拉车通过,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们一辆车一辆车地往公路上输送,不一会儿就都上来了,这天晚上,我们就住在了瓦窑村。
十一、好奇的乡亲们
瓦窑村虽然是319省道公路边上的一个村庄,但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公路上车少人稀,与外界没有多少联系。我们驻足在村边的一处空地上,由于我们到来时已经晚上七、八点钟了,当地的乡亲们都已经吃过了晚饭,我们的到来他们感到很稀罕,尤其是我们开始架炉子做饭时,乡亲们从来没有见过喷粉器这种东西,感到十分的好奇,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聚集起了好几十号人过来观看,当我们开始往锅里抻面片时,围拢的乡亲是里三层外三层,有一个乡亲好奇地问喷粉器是干什么用的,我告诉他是生产队上给棉花等农作物治虫用的,他还亲自上手试了试。更多的人特别关注我们将白面抻成片放在水里煮,他们感到这样吃白面太奢侈了,他们关心地问我们当地的生产及生活状况,在得知我们家乡是华北平原小麦的主产区时,几个乡亲试图从我们手中买些面粉,可惜,这时我们手中已经没有了多余的面粉,无耐,只能从乡亲们的言语间倾听非常羡慕的声音,这可能就是当时两地的生活差距吧。
十二、不平坦的“平坦”路
农历二月十五日,我们终于赶到了左权县城。左权县原名叫辽县,解放战争期间我军的副总参谋长左权同志在上党战役的狮子岭一带作战时牺牲在此,后为纪念这位将领而更名。
这天我们就驻在了县城里,并通过县邮局的长途电话与前方指挥部取得联系,这次活动的前方总指挥檀连锁同志告诉我们,从县城到堡则公社温城大队大约还有15公里左右的路程,一路比较平坦,没有大的坡度,并且全部是柏油路,我们信以为真。按照他提供的信息,从县城到目的地最多用4个小时,于是我们准备在天黑以前赶到。把行动计划汇报完以后,我们有了难得的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正好,我们驻足的地方距县展览馆不远,这里有左权将军纪念馆,当时是免费对外开放,大家顺便到纪念馆参观并学习了左权同志光辉的一生,中午还破例找了一个小饭店吃了顿饺子,每个人都刮了刮胡子,中午12点多我们精神抖擞地上路了。
我们从县城顺着207国道一路南下,确实是柏油路,可能是檀连锁同志前去时坐的是汽车,根本没有上坡下坡的感觉,因此告诉我们是平坦的大道,但对于我们拉车步行者来说可就大不一样了,出了县城我们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比我们来到左权县城之前的山路还难走,坡度还大,我们是一会儿自己拉车一会儿相互推车,说是15公里,在这段柏油路上我们就足足走了8个小时,在国道上我们还勉强能走,只是个别坡度大的路段需要相互组合交叉前进,等下了国道通向温城大队的路更加难走,不但是崎岖的山路,坡度还相当大。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我们下了国道时天已经黑了,正在这时天又开始下起了雨加雪,泥泞的山路,陡峭的山坡可把我们折腾的够呛,可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等到了温城大队已经是晚上12点多了,人们早已入睡,我们是又累又饿,满身是雪,衣服全湿透了,更可悲的是还没有我们休息的地方,只能暂停在避风的地方就地休息,暖着湿透的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顾不上吃饭,车上一个人车下一个人就地入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才把车卸了,就这样完成了我们的送粮草之履。
十三、尝试一把拉焦炭的感觉
温城大队附近是一个生产焦炭比较集中的地方,公路边上、村里比较宽阔的地方以及生产队的草场上,到处都是生产焦炭的加工车间。焦炭的生产方式非常简单,就是把从山里开采出来的烟煤堆积起来形成五、六十公分高的煤堆,然后用泥巴把整个煤堆封起来,从里边把煤堆点着,让它自燃一段时间,待把整个煤堆烧透不怎么冒烟了就把火熄灭,冷却了就是焦炭。
我们在这里休整了1天,对各自的车子进行了检修,确保回家路上的安全,第二天准备返程时,指挥部给又了一个任务,让我们顺便拉一车焦炭送到河北省涉县的刘家庄以后再回家。农历二月十八日一大早,按照指挥部的指令我们的车队来到指定的装车地点开始装车,上午九点多正式出发开始了我们的返程之路。
焦炭毕竟是焦炭,轻多了,满满的一车焦炭最多就是五、六百斤,感到非常轻松。我们沿着207国道一路下坡,几乎没有大的上坡路,中午左右我们离开了207国道奔向了涉县刘家庄方向,打听了一下到刘家庄还有不到20公里,我们就在一处河滩上吃了午饭,休息了片刻就又开始了我们的行程。晚上六点多钟车队顺利到达刘家庄学校,在那里卸了车并就地休息。
刘家庄学校是一座中学,教室挺宽大的,统一配备有课桌和凳子,我们就在学生的课堂里休息了,由于课桌上有好多学生的用品,我们不好意思搬动,因此各自找了两条板凳拼凑起来(每条板凳差不多与课桌等长,板凳很窄,凳面10公分左右),利用两排桌子的间隙,在板凳上休息了一宿。
十四、逮螃蟹
我们用双脚丈量着回家的路,涉县至武安90公里,武安至邯郸市30公里……一路从大山深处走来,渐渐地高山越来越少,平原越来越多。就在我们快要出山时,路边有一条很小的水沟,这条水沟最宽也不过两三米,深也不过几十公分,水流也不是很大,当地的百姓正在用这里的水在浇灌小麦。走着走着无意间我看到了水里有一只小螃蟹在翻动,再定睛一看水里还有不少的螃蟹,这种螃蟹个头不大,也就是一个核桃大小,属于河蟹一种,于是我给大家提议就地休息一下。我和瑞林迫不急待地脱下了鞋子下到了水里,转眼间就捉到了几个,大家的兴致来了,冬至、领祥、增树等几个年轻人都下到了水里,五群叔给拿来了一个水桶,大家兴致勃勃地逮起了螃蟹。这个沟里的螃蟹数量着实不少,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们已经逮了足足有小半桶,五六斤螃蟹,因为这里距百姓的村庄很近,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们及时收场了,大家带着满满的收获踏上了去往邯郸的路。
直到今天我还纳闷,这么小的一个水沟,从哪里来的螃蟹,养殖的?人为放的?野生的?如果是野生的当地老百姓为什么不去逮?再说,这个地方也不是螃蟹生存的地方,因为没有那么大的空间,而且密度还那么大,谁看到都会去逮一把,真是另人费解。
十五、装煤
我们从武安来到了邯郸市的林村已经是晚上了,这里正好有一个大车店,当晚我们就住在了这个大车店里,冬至同志给大家做了一道油炸河蟹,虽然肉不多,但很是酥脆,对于我们这些从来没有吃过螃蟹的人来说好吃极了。
这个大车店里还经营着煤炭,是一个煤场,经过询问,这个煤场当时经营的是康尔城煤。我们生产队里的社员生活用的正是这种煤,于是决定在这里为社员买些煤带回去。
计划经济时期的煤炭实行配给制,按指标分配,平时百姓用煤都是定量的,我们住进车店后由五群叔和冬至去找到了煤场的经理,在说明了来意和理由以后,经理破例同意在指标外卖给我们3吨煤,价格是每吨42元(指标内价格)。第二天一早,我们各自把前后荆笆上好,然后用绳子固定牢,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求自己装车,用心挑选质量最好的煤,装车完毕高高兴兴地又开始了回家之路。
十六、一盆炖牛肉的后果
经过长途跋涉,这天我们走到了距家乡约45公里远的高邑县境内,来到县城正好是中午时分,按照计划我们准备当天赶到家,可能是离开家乡太长的时间了,一说要到家了大家别提多高兴了,于是决定要庆贺一下。我们找了一个路边的饭店,这个店里的特色菜是炖牛肉,正合大家的口味,我们要了一盆炖牛肉,又要了几个小菜,买了两瓶高粱酒,酒足饭饱之后兴致勃勃地上路了。
常言道“乐极生悲”。回家的心是急迫的,速度也很快,不长时间就到了元氏境内,但谁也没有想到意外马上会发生,就在我们走到元氏县南因飞机场附近时,瑞林突然说要去厕所,这里哪有厕所,只有麦地!当时的麦苗还不到小腿高,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近解决,裤子还没有完全解开屎就喷出来了,没过多久增树也开始了,训大伯、五群叔、冬至哥也开始了,队伍只好停下来,其他成员纷纷奔向了麦地,臭大伯和振子叔还吐了一地,只有我是唯一的幸运者。瑞林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还没有走多远就又蹲了下去……
可怕的食物中毒!回头想来我们吃的牛肉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不是新鲜牛肉,所以造成集体上吐下泄,所幸不是特别严重,还能挺得住。
大家经过一通折腾,回家的兴趣没有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有了,没有办法,只好中断原来的计划就近找了一个宽敞的平地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出发,我们从元氏的南因到栾城的安乐水磨头到西营再到栾城县城,中午时分我们回到了阔别长达一个月零一天之久的家乡,这天是农历一九七五年的三月初三。
后记
45年后的今天,回忆起哪段经历仍然历历在目,可能是因为经历过所以很难忘却。当年与我一起送粮草的九个人中目前仍然健在的只剩下增树、瑞林和我三个人。时代在变迁,人类在进步,各自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从1976年后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部队服役21年,1997年转业至地方单位河北省供销合作总社,直到2017年退休。增树和瑞林一直在家务农,2018年底,增树哥得了脑血栓,目前走路有些不方便。当年的生产队也因为改革开放而解散,生产大队改名为村委会,我入伍时的村容已经完全改变,随着全村发展规划的落实,范台村由原来的两部分调整为一个整体,街道也由原来的三角型布局调整为横平竖直的方正型,全村的房屋每条街道统一一个高度,已经完全找不到原来的模样。
记得当时我们在翻越十八盘时冬至同志和我将经过的路线绘成了一张图,保存在冬至处,但这次在写这篇文章时,冬至同志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找到图的下落,因此在这段经历中没有提及此事。
1995年在部队期间到左权县执行任务,我特意让随行人员拐了个湾到我们曾经抓鱼的地方――粟城中学附近看了看,后又到温城村看了看,当年那种遍地烧碳到处冒烟的景象已经没有了。
2007年我作为省供销社的代表参加邢台市供销社综合改革工作组,有幸来到白岸村,特意到我们当时做饭和开始翻越十八盘的地方看了看。
当年我们走了31天的时间,除了有限的几个晚上住进了车店,基本上都是在路边、涵洞、村边等露营,况且我们运输的是生活必需品,但在当时我们确实没有感到不安全,很难想象在45年后的今天还有谁敢再这么做,有谁去这么做。
45年过去了,我们九个人中其他同志再也没有机会重走去左权之路,我属于幸运者。按目前的生活条件如果再去一次我们当年走过的路,最多用一天的时间就能完成,甚至远远比我们拉的多得多,这就是时代的进步,这就是社会的发展。
2022年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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