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多年前早已过世了，这是我爸爸。”
吴非无呆楞了半晌，叹道：“你父亲是个好人。我永远记住，经常想起来，你父亲帮我买药的事，当时我还没给钱的。”
吴非无后来给王学习的孩子送了玩具，还有一些糕点。他是不会忘记人家帮助过，正如他也不会不记得别人整他的仇恨，鼓舞他的生命力意志力。这也是他经常想起的事。当年他的一部所谓“反特”长篇小说在省出版社审查准备列入出版计划，又是因社长兼总编辑有病在家没上班，还不能定下来。
吴非无通过一个女职工知道这位总编辑少一个很重要的一味中药买不到。小王的父亲是一家国营商店经理认识那家药店经理，才购得，虽然当时价格不贵，可是个珍贵稀品。吴非无请那女职工写个介绍便条亲自送去。那女的原是车工，写过几道小诗，那时还是姑娘，而那个总编辑正在一家文化刊物上主持诗歌栏，便发表出来了。
大约摸也是因为是年轻姑娘，长得虽不漂亮，但两个同是一个少数民族，后来接触多了，对少数民族作者重视培养，所以一直保持联系。那女的写的条子是说这药是她买到的，这与事实并不符合，吴非无想他到那总编辑家后再作解释。
他找到那位总编住处后，恰遇总编老婆出来，说总编出去不在家，让把药留下，只问一句还有别的事没有？吴非无一时语塞只好说没别的事，便回来了。他又请那女职工给说个情，请总编审阅书稿。那女职工的丈夫也是文艺工作者，说人家生病，怎好审稿。那年正值“四人帮”垮台。不久吴非无的书稿被退回来了。但那女职工却由那总编介绍当了作家，后来又拿到作协资助出版一小本诗集。
吴非无不但那书不出版，工厂武保部报案公安局，说工厂一个厕所出现攻击中央首长的“反标”是吴非无写的，几个公安干警着匣子枪找到那女工夫妇，要他俩揭发证实那“反标”是吴非无所写，准备抓起来，理由是吴非无因写反党大毒草几经批斗“死不改悔”，又写的那么好，又是列入出版，又是改编电影剧本，电影厂也列入修改计划上了，此人一定是个特务反革命。可是怀疑没有证据，吴非无平日不与人来往，只与该夫妇有过牵涉，只要这对夫妇一句话，那吴非无就进了笆篱子。
其实，吴非无的车间早就报保卫科送劳教农场，还到吴非无老家外调整理黑材料，斗了半年，逼他签字反党反社会主义，写大毒草歌颂反动家庭，为自己树碑立传成名成家思想反动，等等。吴非无拒绝签字，声言到中央控告工厂车间，并举出人民日报来信证明本人的稿子是香花，可以修改发表，造反派只能偃旗息鼓了。
吴非无的小说没能出版，作家也没当上，但小王的帮助是刻骨铭心的，岂能忘怀？
王学习拉住吴非无胳膊往东偏僻街角一边说：“吴师傅，我告诉你个大好消息。”
吴非无也正想避开行人过路的马路，但不知王学习有何好消息，且听他笑咪咪地说：“W厂宣布破产了！”
这是社会主义铁饭碗敲响的最后一下寿归正寝的丧钟。
闻听后仍然不由一愣神，他躲开王学习天真纯朴的眼光时向W厂方向轻蔑地望了望：你们也有今天，你们端着铁饭碗的时代结束了。你们猖狂、傲慢、骄横顽固、沾沾自喜、自以为得意、老大哥天下第一、夜郎之国、坐井观天、不可一世。
你们从来没想到会有今天，今天却到了！你们毫无忌惮地整人、害人、坑人、损人、以制造给他人痛苦作为自己的快乐，让别人不幸当作自己的幸福。你们无能、懒惰，却发明创造出无事生非的罪名，陷害、诬蔑、侮辱并未损害过你们的人。
你们为了拿到升级的工资而勾心斗角，你们为了得到一官半职可以让老婆送闺女，你们阿谀逢迎留虚拍马插躬屈膝去当奴才，只不过是让他人作你们的奴才。你们厚颜无耻低级下流，口是心非，虚伪欺诈，颠倒黑白，将诚实化为愚蠢，把狡黠变成智慧，以卑鄙为聪明，指善良称傻瓜，作恶多端。恶有恶报的日子到了，这就是你们的今天，你们也会有今天。今天对你们过去的惩罚。老天睁开眼了。阿Q的子孙们，这是你们大团圆的时刻，你们永远也划不圆你们最后的句号了。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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