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同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在他工作的几年里，回去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有一年春节前，同事终于踏上了归途。到离家最近的车站附近时，正下大雪，看到的都是白茫茫一片。因为车站的位置有了调整，同事站在长途汽车放下他的地方，完全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天又这么冷，没多久就他已经瑟瑟发抖了。当同事茫然，像一叶孤舟迷失在茫茫大海之中时，刚好看到了不远处似乎站了一个人。同事赶紧跑上前去，刚开口说，老乡，请问——那个人转过了头，帽子下面是一张冻得白白的、沟壑纵横的脸。同事愣住了，说，爸，怎么是你呀？同事的父亲居然幽默一笑，说，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因为大致推算到同事回家的时间，也因为车站的调整，和路面上的皑皑积雪，怕同事找不到回家的路，同事的父亲已经在那个位置等候好几天了。
同事说完了，朝我笑笑，眼睛里泪花在闪烁。
我说，我也讲一个吧。
在我到外地求学的时候，每周都有一次倒腾三辆公交车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的行程。那时父亲已经开上了客货车，为送货，也为载客。每周日下午，是我返校的时间，父亲必然推掉所有的生意安排，送我去县城的公交总站。父亲说，这样你可以少倒一趟车。当然，父亲送我去的路上，也可以载别的客人。
那天，阳光特别好，我坐在副驾驶座。父亲的车途经第一个车站，站台上有一男一女两个等车的人。父亲停下车，问他们去县城吗？问，多少钱？父亲说，一人五块，两人十块。一男一女说，好，那就上车吧。不久后，又上来三个人。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公交总站。在我下车的同时，刚好也有两个人下车，看我泰然自若，并无掏钱的意思，有人疑惑地看我，似乎在说，你怎么不付车钱呢？见此，我脑袋瓜子里突然也想逗乐一下，不由朝着父亲说了一句，师傅，账先记着，我下次一起给！父亲先一愣，紧接着恍然说，哦哦，可别忘了啊。我笑说，不会忘，肯定不会忘。
这个十一，我原本打算回家的，但因为工作的问题，身在上海的我，无法去看望远方的父母亲了。
一大早，我站在晨曦下，给父亲打了个视频电话。我看到了父亲发间的斑白，额头上的皱纹，消瘦的脸，和他难掩满足的笑。我说，爸，这次，看来我回不了了，不能回来看你和妈了。父亲说，没关系，我和你妈好着呢，倒是你在上海要多多注意，尽量少出门。点着头，我想起了什么。我说，师傅，账先记着。父亲一愣，恍然般地说，哦哦，可别忘了哦。我说，不会忘，肯定不会！
我很快挂掉视频，忍不住擦拭眼角，湿湿的，差点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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