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李心传 撰
建炎元年夏四月庚申朔(初一),金左副元帅宗维退兵。渊圣皇帝北迁,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何□,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少傅孙傅,资政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张叔夜,御史中丞秦桧,尚书兵部侍郎司马朴从。朴,光兄孙也。城始破,朴诣军前纳款,逮将北还,朴遗书二帅,请存赵氏,金人惮之,挟以北去。《靖康野录》云金人欲立司马朴,朴云:“吾祖有大功德于前朝,朴不才,安敢作此,累吾祖之德,朴有死而已。”按它书金人未尝有立朴之议,今不取。
初,渊圣皇帝以肃王枢,熟敌情,伪欲与俱。王泣曰:“远使乍归不愿离膝下,请甚确。”遂以祁王模侍行。此据曹勋《北狩闻见录》。帝在军中,顶青氊笠,乘马后,有监军随之,自郑门而北,每过一城輙掩面号。此据《孤臣泣血录》,《三国谋谟录》亦有之。其进序云,编成此书,以代尝胆之苦,庶几会稽之耻,未忘东门之役,必报。今从之。
初,敌纵兵四掠,东及沂、密,西至曹、濮、兖、郓,南至陈、蔡、汝、颍,北至河朔,皆被其害,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淮泗之间亦荡然矣 。邦昌委范琼交割城池,敌留檄书数百道,具言志在吊民,本非贪土,并述邦昌以死辞避不获之意,使邦昌传谕四方。
金檄书云:“宋之道君、少主、后妃以下,并已北迁。应文武百官、僧道耆老、军民共议,荐举堪为主者一人。却准文武百僚、僧道耆老、军民、同知枢密院事孙傅等状,乞自元帅府推择贤人永为藩屏,又乞于军前选立太宰张相公者,以治国事。行府会验本官,乃去年同康王为质者也。既许。寻,旧好之后,夜犯营寨,即时破灭,以其败盟,遂临京城将欲进攻,本官哀泣曰:‘身为宰执,出质军前,而不意犯于不虞,罪当万死,然主上年少,莅事日浅,盖由奸臣所误,且乞缓其攻击。’因遣使语其少主趣迎,使人泣而谢罪,及至和成。洎从军北行,以北州县或有不降,每欲进击,必自求哀,往往有可愍之意,及重兵再举,又乞遣使理会,虽威之锋刃不避也。
欲引而南进曰:‘岂有大臣躬亲出质,不能戢兵以致交恶,而同敌人,忍观其伐主也,头可断身不可去。’城破之后,驿召而至,语及废国之际,号泣擗踊,涕泗交流,告乞再造。既不见容,或以脑触柱,或以首投地,几至自绝,乃知忠孝刚毅,出于其伦。忽闻共戴,果得此人,然恐难夺其志。洎在京百官差到翰林学士承旨吴幵,翰林学士莫俦,赍状劝请曰:‘闻建邦立都,必立君长制国,御俗允赖仁贤,恭以大金皇帝道合三元,化包九有,矜从诸夏,俾建列藩契勘。虽不许存立赵氏,既择贤人以主兹土,则于国于民为幸,亦已深矣。伏惟太宰相公,名高今古,学通天人,位冠冢司,身兼众美,硕德伟望,早羽仪于百工,嘉谋赤心,久勤劳于三事,敢望以苍生为忧,而不以细行自饰,以机政为虑,而不以固避自嫌,上体大金择立存抚之意,下副国人推戴为主之望,及别状申行府,今文武百僚、僧道耆老、军民共请太宰相公以治国事,窃虑别有辞让,伏望元帅府更赐,敦请本官,早从舆望。’寻请知枢密院事汉军都统制刘侍中彦宗,礼部侍郎刘思,应奉御前文字高庆裔同诣,具道其由,勃然奋怒曰:‘国虽破,在臣子之分,岂容闻此由,以先有防备不获,自绝而闭目,掩耳背立,偃蹇终不为听。’
但骂文武百僚曰:‘以诸公畏于兵威,置我于贼乱之罪,宁甘心死于此,不可活矣,耻后世被以篡夺之名也。’然行府以军国务重,不可久旷,寻录申奏,今降到宝册备礼,以玺绂册命为皇帝,以授斯民,国号大楚,都于金陵,自黄河以外,除夏国新界疆场,仍旧世辅王室,永作藩臣。其间志气屹然不动,虽多方勉谕,以事在已然,虽死无济,何如就册,用救生灵,犹不饮食累日,几至灭性,遂拥迫入城,乃有在京官僚僧道耆老等共集,劝请于天会五年三月初七日,方受册命,诸路军民各令知悉。”
二帅之在城下也,遣人于民麦地内分立牌,令诸蕃部刈之。至是,诸路兵稍进,自以辎重繁多恐不得归,乃为北渡。先是,邵溥应副城南蕃官,颇昵言左副元帅宗维,主谋者有高庆裔,刘思,右副元帅宗杰主谋者有刘彦宗,栋摩国王,凡谋事者即预事其有密谋也,各驰马于空逈无人之境盘旋数刻,而后返,若众议则不以高下,皆环坐一室,画字于灰可否立定,不复闻语,其密如此。
资政殿学士、提举醴泉观路允迪为观文殿学士,佑神观使、太仆少卿陈冲权太仆卿,都水使者陈求道权太仆少卿,签书枢密院事曹辅请罢政,不许。鄜延经略使张深驻军颍昌,会其斥堠骑,得吴革所遗陕西制置使钱盖矾书,言二圣幸青城,邦昌僣立,趣使进兵。深得书,召副总管刘光世及诸将计事。
赵甡之《遗史》曰张深行次鲁山,闻张邦昌即伪位,召光世及诸将议事。深对将士曰:“诸公,好事在目前。”以所持扇左右倒,众莫敢应,往往偶语出异论。光世乃遣使臣王默、张景等将汉蕃弓手一百人骑,赍状前去招安盗贼,俾深罔测,光世密谕之曰:“闻康王领大元帅驻兵京东,汝等当诣元帅府,分明投下文字而回。”金人既退兵,深与光世进至朱仙镇,默、景得元帅府劄子二道。一云仰刘光世将所部军马速赴大元帅府,一云仰张深将所部回兴仁府,只于本府驻劄,及差使臣刘宗偕来,深得劄子,失声惶惧。光世即辞去,以所部至济州,光世乃遣使臣王默等赍状诣元帅府。
先是,敌破颍昌(今许昌),焚掠无遗,及是,其去才数日也。李观《靖康勤王纪行录》云三月乙卯,闻金人尚有留颍昌者,戒严而进。丁巳,次颍昌府,敌骑闻大军至,即去。城中尽为瓦砾,积尸满地。按此时金人将欲退师,非因西军而后去也,今不取。
是日,江宁军乱。先是资政殿学士宇文粹中守江宁,骄倨不法,其官属多相从燕饮,驭下残酷。军校周德,因人心之怨,夜鼓众作乱,执粹中囚之,杀通判府事、奉直大夫王章,东南第五将、合门宣赞舍人王宗,韩司录事、朝奉大夫王岩等十一人。江东转运判官、朝请大夫薛良显为乱兵所伤,而去。官属之不死者皆遁。德等遂焚舟船、掠财物,婴城自守。公私为之一空。
此事当见于《钦宗实录》而不书,今以建炎元年七月十三日,江东提刑司奏状修入。但变乱所起,不能详耳。《北盟会编》贡士周紫芝上书,宇文粹中之守建康,臣生东南,亲见其事傲睨,惨毒无所不至。黥徒数百,以诛元帅为名,至于害及平民,血流满野,拘系囹圄,如鞫囚徒。粹中身为大臣,屈首下贼,处之恬然,不能抗骂以死,偷活湏臾,下污士类,上辱朝廷。
《日历》建炎二年十月庚子,江东转运司奏中大夫徐畴等状,迪功郎安诚以谄媚得亲于宇文粹中,出入其家,朝夕无间,江东帅司旧无主管机宜文字,粹中特以诚故创置,凡府政大小悉决于诚。粹中之喜怒,予夺惟诚所使,又擅破将兵充白直,及与倡优往还,凡所恶之人輙诬以重罪,故周德等结众作乱。又绍兴二年十月十四日,臣僚上言,靖康末,宇文粹中知江宁府,方东京围闭之时,粹中为大臣不能投袂赴难,惟事燕饮,以夜继昼,众情共怒,兵士周德因之为变,今并附此,或可修润增入。
辛酉初二,邦昌降手书曰:“天下承平几二百载,百姓安业岂复知兵。乃者奸臣首结边难,招致祸变,城守不坚,嗣君皇帝,越在郊野,予以还归。横见推迫,有尧舜之揖让,无汤武之干戈。四方之广,弗通者半年,京城之大,无君者三月,从宜康济庶、拯艰危。”
此文据《伪楚录》及《邓肃劾颜博文疏》修入。肃疏又云至于庙讳更不复顾,盖濮安懿王讳也。《钦宗实录》所载海内承平,至终究远图,乃邦昌抚谕四方手书耳,非赦文也。肃在城中当得其详,但《伪楚录》系赦书于初四日,恐误,今用其文,而移其日,庶不抵牾。
沈良《靖康遗录》云初四日,邦昌肆赦。略云‘可大赦天下,诸道勤王人兵,当国家危急,不能进援,京师失守,乃欲偷安,虽无诚节亦已勤劳,宜归本贯,别听中旨。’此恐非邦昌本文,今不取。‘可依下项,应手书到日,昧爽以前,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并特释放。遣官省视陵寝,诸州天庆观天宁节仍旧行香,官吏并与推恩。勤王之师令管押归元来去处,存恤诸处宗室,除放租税,招免贼盗等事,令礼部遍牒施行。’赦与覃恩同,但改赦字为手书而已。时四方勤王兵大集,吴幵、莫俦为邦昌谋,令散还诸路。故伪赦首及之。其文,秘书省著作郎颜博文所草也。
初,江淮发运司遣吴枢者至京师探事,王时雍荐上殿见邦昌陈利害,具言在外兵数,请遣使止之,辞语不顺,邦昌乃授枢文林郎,用其策选郎官为四方密谕使,侍御史黎确尝陈三事劝邦昌,罢东南贡献,以收人心,有忧勤恭俭过于前王之语,又请邦昌修德以应天,及邦昌求奉使止勤王者,确请行。遂奉邦昌手书拥黄旗以诣。赵野、黎确事,以绍兴二年三月癸丑,江跻《论确章疏》;及绍兴八年十月己卯,张焘《乞遣追夺确职名奏状》修入。确,邵武人。野,甥也。
邦昌又遗范讷、范致虚、钱盖、翁彦国、刘光世等手书计事。其书略云‘国家之变千古未闻,昧陋所遭可谓奇祸。’又云‘幸今敌骑已退,道路可通,即遣使东州,具伸夙志。’其书外题云付某人,又内云邦昌上某官,仍用内侍省印。《伪楚录》云邦昌以手书与翁彦国等,俱有止兵问劳褒用之词,皆斥其名,仍用国宝。按赵甡之《遗史》邦昌与彦国书封皮云付翁彦国,其中仍云上端明中丞书,云‘国家之变,千古未闻,昧陋所遭,可谓奇祸,诚以保存庙社拯救生灵,使京城免于焚荡,以济远图,其心明于皎日。今幸敌骑已退,道路可通,即遣使东州,具伸夙志,想在端明,必谅此心。今差李左司赍手书具道曲折,惟中外相与戮力,共济艰难,迄成康功,以永丕祚,是所望于公也。初夏薄暑,军务良劳,未晤间更,惟尚谨邦昌上闻。’
朱胜非《秀水闲居录》云赵子崧等会于襄邑,邦昌皆以手书与之。予时留守南都,亦得一封,其外用内侍省印,不书名,内只一幅。云国家之变,可谓非常,昧陋所遭,亦云奇祸。又称予坚守南都,力保鸿庆宫。其末叙时令,云某上据。则此录所云用国宝等语皆非也,今不取。
元帅府统兵官刘浩、孔彦威、张换以下仍各进官五等。此据《钦宗实录》附入。 权左司郎官李健,乞使翁彦国,遂与奉议郎陈戬偕行。又遣水部郎官李革,京畿提点刑狱公事汪长源,使张深、刘光世。戬,松溪人,彦国甥壻。革,深乡人。长源,光世客也。李观《纪行录》四月庚午,邦昌遣李革、汪长源以太后之命,劳军为名,先遣人通耗,深怒囚来人于军中。按诸书四月庚午,元祐皇后方垂帘听政,革等出使,盖在此前。观所记恐误。《钦宗实录》称以汪湘使光世,又与观所云不同,亦当考。
发运副使向子諲在亳州,邦昌遣其甥刘达,赍手书以往。子諲不启封而焚之,械系达于狱,遣使劝进于王。邦昌手书至虹县,县令已下迎拜宣读如常式,武尉徐端益独不屈膝而走。事定,子諲言于朝,易文资。端益,金华人也。向子諲、徐端益事,并据王明清《挥麈录》附入,然明清云子諲时为淮漕,又云遣官奉表劝进于河北,皆小误,今删润令不抵牾。
遣武义大夫同恩李兴、潘谨焘持伪尚书省劄子,往济郓等州访寻康王所在,令逐州守臣等具军法文状申。省劄子不书年,后有王时雍、李回二押字。按冯澥时为左丞,不知何以不书劄子。若澥元不供职与吕好问相类,则后来何以坐事伪朝谪官,当考。
徽猷阁待制、提举醴泉观、权直学士院詹乂罢,从所请也。先权直学士院中书舍人孙觌,令日下供职。元帅府以檄书谕四方。自京都受围,不通朝命,参议官耿延禧、高世则建请布檄诸路,以定人心,王然之。命延禧面草檄以行。
是日敌营始空,其行甚遽,以勤王兵大集故也。华人男女驱而北者,无虑十余万,营中遗物甚众。秘阁图书狼籍泥土中,金帛尤多,践之如粪壤,二百年积蓄一旦扫地。凡人间所湏之物,无不毕取以去,皆宦者国信所提举邓圭导之。命范琼领兵出城搜空,得金人所遗宝货、表叚、米麦、羊豕之属不可胜计,又有遗弃老弱病废及妇女等。至是,皆迁入城。
敌之围城也,京城外坟垄发掘略遍,出尸取椁为马槽,城内疫死者几半,物价踊贵,米升至三百,猪肉斤六千,羊八千,驴二千,一鼠亦直数百。道上横尸,率取以食,间有气未绝者,亦剜剔以去,杂猪马肉货之蔬菜,竭尽取水,藻芼之以卖。椿槐方芽,采取唯留枯枝,城中猫犬残尽,游手冻馁死者十五六,遗胔所在枕籍。时河东北宣抚使范讷屯雍邱(今河南杞县),真定府路马步军副总管王渊为先锋。是晚,方遣三十骑抵城下,邦昌遣人持帛劳之,且令谕讷速来议复辟事。渊,福津人也。
壬戌初三,邦昌置修城司,命权户部尚书邵溥总领其事。副元帅宗泽引兵次大名府。泽得金所掠人,始知二帝北去,泽闻之,谋引兵渡河,据贼归路。而对垒诸寨一夕解去,泽号恸,即自临濮引兵趋滑州。及是,抵大名城下。欲帅师渡河,而勤王之兵无一人至者,又知张邦昌僣立,拟先行诛讨。乃将所部复还屯卫南。是日,徽猷阁学士、京西北路安抚使、知颍昌府何志同,徽猷阁直学士、知淮宁府赵子崧,徽猷阁直学士、江淮等路发运使、兼经制使翁彦国,按《实录》去年十一月甲戌,已除彦国宝文阁直学士,充经制使募兵入援。不知此时,何以尚带徽猷阁直学士,当考。都水使者荣薿,同盟于淮宁之教场。
初,永昌陵(赵匡胤陵墓)既复土,司天监苗昌裔,私谓内侍王继恩曰:“太祖之后,当再有天下。”太宗大渐,继恩与参知政事李昌龄,谋立燕懿王之子,冀康孝王。惟吉事泄,以贬死。熙宁中,昌龄孙逄,为临沂簿,与方士李士宁,导懿王之曾孙、右羽林卫大将军、秀州防御使世居谋不轨,复坐诛。子崧在邸中习闻其说,至是,适天下大乱,子崧传檄中外,语颇不逊。时彦国在寿春,闻敌渐还,引兵至陈,与子崧会。二人争长,子崧曰:“周之宗盟异姓为后。”彦国曰:“我奉王命入卫,公陈守耳。”子崧方筑坛告上帝,杀三牲歃血而推盟主未定。
先是,敌犯颍昌,志同弃城走,去年十二月丁丑。至是,引所部亦至。曰:“大元帅康王,在济州,吾辈何主盟之推。”乃同上书帅府,然彦国卒为誓文,行登坛歃血之礼云。志同,执中子。薿,諲孙也。执中,龙泉人,政和中太宰。諲,任城人,熙宁户部副使。
按赵子崧移檄事它书不见,独王明清《挥麈录》余话有之。其略云‘艺祖造邦,千龄而符景运,皇天祐宋,六叶而生眇躬。’果如所言,则子崧真乱臣贼子矣,恐未必尔。然明清所云,遣郑珏置狱京口,究治情,得上不欲暴其事,以他罪窜之,则亦不为无据。
《实录》载子崧盟文云「敢告众士,金人再犯京阙,侵侮暴虐,人神共愤,圣天子屈己议和,犹未退师,旷日持久,包藏祸心,宗社危辱,王命隔绝,天下臣子,各奋忠勇,誓不与俱生。今诸道之师大集于近辅,凡我同盟,毋狥私、毋怀异、毋观衅戮力合谋,共安王室,以效臣节,三军之士视死如归,千万人惟一心,进则厚赏荣于家邦,退则重刑杀及妻子,有渝此盟,神明殛之,皇天后土,太祖太宗实鉴斯言。」按此时子崧已知大元帅在济州,而盟文略无一字及之,亦可怪也。胡寅封事黄潜善郑珏小人,本无远见,自南都以至维扬,诛窜之刑,疑忌之意相寻继见,足明当时皆有是说,今且云传檄不逊,更俟考详。明年二月戊寅行遣。
癸亥初四,邦昌请元祐皇后入居延福宫。敌之始退也,权领门下省吕好问谓邦昌曰:“盍举钦圣故事乎。”邦昌曰:“敌去未远,请俟踰境。”好问曰:“何可缓也。”邦昌乃集百官赴文德殿降手书曰:“余世受宋恩,身相前帝,每欲舍生而取义,惟期尊主以庇民,岂图祸变之非常,以致君臣之易位,既重罹于罗网,实难逭于刀绳杵臼之存赵孤,惟初心之有,在契丹之立晋祖,考殊迹以甚明,载惟本朝开创之图,首议西宫尊崇之礼号,同母后国系周朝,兹为臣子之至恭,以示邦家之大顺,恭惟哲宗元祐皇后,聦明睿智,徽柔懿恭。虽尝即瑶华崇道之居,亦既奉钦圣还宫之诏,久栖神于靖馆,积系望于绵区。今二圣已迁,山川方震,是用祗伏掖庭之次,恭陈旧国之仪,揭丕号以正名,开别宫而移御,幅员时乂,庶臻康济之期,京邑既安,更介洪长之祉。宜上尊号曰『宋太后御延福宫』。”时后在兄子通直郎忠厚所。
邦昌又密上后书,具述复兴之事。此据秦湛《回天录》。后惶恐不知所以,避之不免。翌日,入居西宫。蔡绦《国史后补》云延福宫国初号西宫,盖周太后尝居之,故邦昌用此故事。王明清《挥麈录》云后在孟忠厚家垂帘,仪卫忽突入第中,后惶恐不知所以。按后此时虽入居西宫,尚未垂帘也。明清所云小误,今删润附入。
元帅府檄至京师,邦昌命开封府榜谕士民,都人读之莫不感动。遣权吏部尚书谢克家,往山东迎大元帅。先是,吕好问谓邦昌曰:“公宜遣使推戴康邸,则城中便为功臣,若先为诸道所推,则城中即叛臣矣。为功臣,为叛臣,在此一举,岂可少缓。”邦昌以为然。王时雍谓邦昌曰:“今如骑虎,势不得下,后日噬脐无悔也,宜熟虑之。”徐秉哲亦赞其言,邦昌不从,乃止。此以秦湛《回天录》,沈良《遗录》参修。
尚书右司员外郎宋齐愈请致仕,不许。门下侍郎耿南仲在军中率群僚劝进,王避席呜咽,掩面流涕,辞逊不受。使臣郑安自金回,传渊圣皇帝啮血书襟,诏略曰「宋德不兴,祸生莫测,不幸用非其人,兵未抵京,而众先溃。使道君皇帝而次全族驱质,复闻宗社亦非我族,涕泪横流,卫士潜归,播告四方忠臣义士,奋心一举,犹可为朕报北辕之耻也。」王读之痛哭。
江淮发运副使向子諲,遣将官王仪统勤王兵至城下。徽猷阁直学士知淮宁府赵子崧闻金退师与发运使翁彦国引兵之襄邑(今商丘睢县),北道都总管赵野,河东北宣抚使范讷,亦以所部来会。时从事郎范埙为蕲州司仪曹事,率郡兵勤王,子崧因遣埙与承事徐文中偕至帅府,请进发大军,移屯南京,且言『国家之制,素无亲王在外者主,上特付大王以大元帅之权,此殆天意,今若稍有犹豫,则事去矣。兼恐四方奸雄乘变而起,猝难平定,望大王遵故事,以天下兵马大元帅承制,号召四方,旬月之间可传檄而定。』埙,镇曾孙也。镇,成都人,熙宁翰林学士。子崧引兵事据家状在四月四日,故附此。其所上书,当在此时,今牵联书之。金左副元帅宗维还军次郑州。此据范仲熊北记。
甲子初五,邦昌遣合门宣赞舍人蒋师愈、承务郎程巽、王府内知客蔡琳赍咨目诣王曰:“邦昌伏自拜违,已而北去,所遭祸难,不可备详。昨自腊月二十日还阙,正月十五日到城。方知国家祸变之酷,主上蒙尘于郊。二月七日又闻金帅之令,迁二帝、太子、太上皇后、妃嫔、帝姬、宗室近属,劫质敌营,既而又欲焚烧宗社,洗荡生灵,俾推戴异姓方免屠毒。寻奉御笔付孙傅等,令依元帅指挥,方为长计,无拘旧分,以速咎累于时,公卿大夫,号恸军前,以救君父。邦昌哀号擗踊,以身投地,绝而复苏,敌执成命,终莫肯回。度非口舌可争,则以首触柱,求死不能,又缘甲士防虞,昼夜监守,虽欲引绳挥刃,赴井蹈河,皆不可得。岂谓城中之人,相与逃死,乃嫁大祸,临于一身,变出不图死安足惜。忽刘彦宗等赍城中文字,与吴幵、莫俦俱至。邦昌诃责彦宗,又骂城中百官,为自免计,逼人以首恶之名,使邦昌有兵,定与大金相抗,不共戴天,彦宗等语塞。邦昌因不复饮食六七日,垂死。而百官陈述祸福,谓事已至此,虽臣民尽死,莫能回二帝之迁。惟有从权,庶几保全宗社,可为后图。若坚持一节以就死地,恐上累二帝,岂得为忠臣乎。邦昌身为宰辅,世荷大恩,主辱而不能死,复何面目以见士民。然念兴复之计,权以济事。故忍死于此,幸兹敌骑已还,道路可通,故遣赍此,以明本心。今则社稷不隳,庙主如故,祖宗神御,皆幸存全。伏维殿下盛德在躬,四海系望,愿宽悲痛以幸臣民。”续次别差谢克家等,间道赍御宝一纽,诣行府当别贡陈。
初,夏方暄更乞倍保珍重,邦昌无任瞻望,激切之至。四月五日,邦昌惶恐咨目上覆康国大王殿下师愈已见。二月乙亥。是日李兴、潘谨焘至济州。元帅府以赵子崧为宝文阁学士、元帅府参议官,东南道都总管何志同等皆属焉。《钦宗实录》云先是,赵子崧与翁彦国以师勤王,相推为盟主,适何志同以颍昌兵至。曰:“大元帅康王,总兵济州,盍赴麾下听命,何主盟之有。”子崧言于康王曰:“志同等虽各拥兵,不相统一,乞令听子崧节制。”王承制除子崧宝文阁学士,充参议官,东南道都总管。
耿延禧《中兴记》云子崧是除,盖王有所闻。并载淮宁与翁彦国争长事。二书不同。按淮宁之盟以壬戌,而参议之除以甲子,相距才二日,王在济州无容即知之,或者二人未盟以前,争为盟主,而王已有所闻也。今并附此,更湏参考。
初,房州(今湖北房县)文学傅亮,以所募兵数千人入援。亮募兵事初见去年六月壬戌。道陈蔡间,群盗纷然,皆为亮所破。因以便宜,假亮通直郎,为统制官率之以行。亮自朱仙镇直抵青城,左副元帅宗维后军大惊,狼狈而去。邦昌遣使召亮,亮曰:“二圣北狩,大元帅康王,未还城中,遣使为谁。”欲斩之,伪使遁归。亮,冯翊人也。
签书枢密院事曹辅,遣太学录杨愿上书帅府,太学生汪若海、陈抃等继至,权领门下省吕好问、监察御史张所,亦遣人以蜡书来上。愿已见二月甲申,若海已见正月丙午。书中有言,士大夫趋向者,王悉焚之,以安反侧,而命愿等为元帅府属官。耿延禧《中兴记》云吕好问为邦昌权门下侍郎,先遣弹蜡,言「围城中及朝廷短长,监察御史张所尤甚。」上命取蜡炬,并举人所上书中害士大夫者并焚之。按好问等所上书,谓之言城中事可也,谓之害士大夫则非也。今略删润,其语庶不失实。
谍报京城见修守御之具,王曰:“果如此,则诸道兵,必人人争先,以屠吾民。”乃命耿延禧草书,贻诸道帅,未得近京城,已至城下者,毋得趣入。又檄诸道,二月六日以后所受伪诏文移等勿行。
初,童贯自太原遁归,遣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马扩,募兵于真定,会扩与安抚使刘韐之子,直秘阁子羽有违,言或譛扩有叛意,韐囚之。靖康元年正月癸巳,及真定破,扩自狱易服奔出,窜西山之和尚洞。元年十月丁酉,时两河义兵,各据山寨,屯聚自保,众推扩为首与金人相拒,或一日十数战,然新集之众,兵器甲胄非良。至是,扩与敌挑战,扩骑无甲,遂重伤仆地,为敌所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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