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母亲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的CEO,只是没人给薪水
——–龙应台
在父亲眼中,少有对母亲的认可,因为母亲只有过几次短暂的工作经历。可是在我心里,母亲是最善良,最朴实,最坚韧,最豁达,最乐观的一个人。从母亲身上我发现,人的品格与学识地位以及财富没有必然的联系。
自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与人争执,更不会邻里之间背后说三道四。由于父亲工作来回调动,印象中我们举家搬迁不下七次,每到一处陌生地方,相处一段时间,母亲就成了街坊邻里值得信赖并可以长久相处的伙伴。其实,与母亲交好的几位阿姨个个不仅精明强干,在家里是丈夫和子女围绕的中心。母亲则相反,为丈夫,为子女,无怨无悔默默付出,从青丝到华发。而今年越古稀,面对父亲几乎每天的不满,母亲仍旧保持沉默。年轻时,母亲的沉默是为了给子女一个温暖的家,而今的沉默,母亲是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珍惜所剩不长的岁月。沉默是金,母亲就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母亲的沉默不是懦弱,而是有一颗强大的包容心和忍耐力。其实,及笄之年,母亲的能力和智慧已经大放光彩。在那个只有邮递员和电报的那个年代,仅仅通过公社领导带领的宣讲队,母亲因被树立成全公社学习的榜样而有名,为了加强学习力度,还以母亲为人物原型,拍了一部戏剧,全公社各大队轮流演出,一时间,母亲成了知名人物。然而这荣光像划过夜空的流星,耀眼却短暂,竟然成了母亲人生的巅峰,后来我们姐弟三人没有一个能望其项背。
屈于父命,19岁的母亲为人妇,为人母,每天为着柴米油盐盘算,抱着孩子拉话,从轰轰烈烈到平平淡淡,千丈之落差,几乎是一刹那,然而母亲选择了接受。母亲的这份豁达至今对我还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愈发佩服母亲的胸襟。从众人的偶像到顷刻归于平淡,我相信这个急转弯在我年幼的时候一定让母亲有过不甘,毕竟这原本不是母亲的人生轨迹,除了没人给发薪水的家庭全职外,母亲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然而,母亲选择与现实和解,把自己的理想抱负深埋心底,专心照顾我们。早晨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悄悄起来为上班的父亲和上学的我们做饭,要是我们贪睡来不及吃,母亲就会把热乎乎的饼子塞到我们书包贴身的地方,互相保暖,要是你一赌气不吃饭了,母亲就会追到学校给你送几块饼干。放学一进家,饭菜香已经弥漫整个屋子,晚上煤油灯下母亲又开始陪读。有妈,就有安心和温暖。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多数人家的生活都不富裕,我们就更加拮据。我们没有土地,没有粮食来源,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好几口,包括我的奶奶,每天的主食材料是棒子面,然而,母亲能做出各种花样,哄着我们开心地吃着艰涩难以下咽的面食。父亲每月的供应粮有二斤白面,母亲攒着过节日的时候才给吃,偶尔也会拌疙瘩汤给我们改善伙食,这时候,母亲也会给邻居家的小孩送半碗,记得母亲讲那小孩吃了一口,惊讶地告诉她妈妈“疙瘩,有疙瘩,妈妈”,那年代能吃一个疙瘩实在是一件难以办到的事情,母亲却肯大方地赠与邻居。
就这样,母亲陪着父亲变老,陪着我们长大。而子女长大了,一个一个走掉,虽然不远,弟妹与父母同城,但是各自有了儿女,一有儿女,人身便不自由,我们几乎只有节日或隔几个周末才去看望父母,喧哗杂沓一个中午,然后母亲的家又归于沉寂,父亲继续在回忆中抒发自己的不如意,而母亲则又开始惦记离家的我们并期待下一次的相聚。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面对人生的起落,面对父亲的唠叨,面对子女成长带来的辛劳和聚散的思念,母亲始终能够保持一颗平静的心。我相信,这平静之下一定充满了阳光,而母亲阳光来自于善良的内心, 面对挫折时的豁达,困境中的坚韧,艰难中的乐观,强大的包容心和忍耐力。
母亲的阳光,救赎了自己,温暖了我们。
自古至今仁善者寿,希望我的母亲长命百岁。
2022.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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