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九华佛学院举行第九届学僧毕业典礼,黄复彩先生是学院的客座教授,又是《甘露》杂志的执行编辑,因此受邀参加。黄老师于青阳文学爱好者有授业释惑之德,与我们又有忘年友谊,遂邀小兵、向阳与我去甘露寺小住一宿,叙叙别情。
去寺庙住一宿,是我素有的想法,意在感受宗教气息的肃穆。况且是去甘露寺这样的丛林寺院,在接受邀约的那一刻起,心里就盈满了神秘与期待。
当时佛学院设在甘露寺内。甘露寺是清玉琳国师开创的一个道场,至今还悬有康熙的御赐匾。相传寺院开工那天,满山竹木结满珠华,寺成遂以“甘露” 名。甘露寺在九华山北道的半山际,定心石下,十方丛林若隐若现于一片修篁之中。
甘露寺的山门正对着盘山公路,门楼没有想象中高大。进得寺内,方觉丛林幽深浩大。夕照正落在墙垣上,一抹金黄,愈显佛门庄肃。已是饭后休闲时光,学僧们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有的在细细低语,有的在做着一些生活琐事,还有的坐在面北的露台上默然远眺。次日,学僧们行完典礼将要远行,寻找他们的归宿,对于一个生活学习了两年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会有一丝不舍与眷恋。即便是我一个乐天而不知禁忌的人,此刻也起了一份肃敬之心。倒是黄老师比我们落拓,领着我们穿堂过巷,四处参观。他像介绍自家的庭院,如数家珍。
趁隙,黄老师引我们谒见了正忙于翌日典礼事宜的藏学法师。早闻藏学法师的散文集《转眼看世间》写得有文采,又书得一手好书法,想象应是一个白净儒雅,不苟言谈的高僧。见到他一身灰色僧袍,面色黝黑,朴素得如普通僧众,确实有些诧异。但隐伏于言谈眉宇间的书卷气与持重,依然看出他不俗的修为。我们是《甘露》的作者,谈到的都是《甘露》与九华山,以及文章爱好上的事。考虑到他还有诸多事宜要筹划,便携上他签名的散文集去别处去了。
多宝广场是寺内学僧们练功的场子,有百来平米。黄老师着意把我们引来,想是有他的得意。广场石面光润,定是学僧们日积月累地脚踏汗渍的结果。我在《甘露古寺》画册中见过数十个学僧习武的场景,威武壮观。场南面坎墙上是一组栩栩如生的巨幅浮雕,青石,镌刻着僧侣学习、生活、习武和做功课的图景。场东边一棵高大的金钱树很引人注目——翠绿茂密的枝条,挂着大串大串铜钱大小的金色花叶,在暮色黄昏中金光熠熠。九华山有“三宝”:娃娃鱼,金钱树和叮当鸟。娃娃鱼与叮当鸟此前曾见识过,惟金钱树不曾见到,不想甘露寺内却藏此一宝。黄老师兴致很高,即兴为我们打了一套陈式太极。黄老师练拳一如他行事、作文,直见性命,不作伪,这大概也是他处处受人尊敬的缘故。
是夜无月,我们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桌旁闲聊。虽是暑天,山里的风还是有着浸骨的清凉。有人说,要是八月就好了,来一场桂花香浴。其实这样也好,偌大的丛林,静得只剩下我们自己,不受一丝外界声色的干扰,了无尘烟俗世。屋角处有泉声潺潺,经声随山风起伏,喃喃唱和。听说学僧们在做道场,我怀了好奇走过去。宽敞的斋堂里,学僧们端然危坐;钟罄、木鱼、唱经,合音合韵,我是头一次这样静心沐浴这天外清音。难得他们还这样淡定,分别在即,还能这样安详颂经,我们这些世俗之人难以望其项背。记得那年邮校毕业,平素感情好的同学抱头痛哭,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和难舍。同样的时刻,同样的夜晚,这些莘莘学僧,依然这样的淡定,也许,这就是境界的修为。
山深无日月,聚欢无时间。我们浑然不知凉夜深浅,直到有了倦意,才回到石砌的客堂闭灯歇息。这一宿,我竟然无梦到天亮。
清晨,惊醒我的不是钟声,也不是诵经声,因为,于我而言那也是一种宁静。惊我醒来的,是一缕清澈的阳光与叮当的鸟音。黄老师已在练拳了,学僧们也在做早课。好大的清露。昨晚未曾留意,原来满寺院内草木葳蕤,藤萝爬满山墙、窗檐,有些野草甚至大摇大摆地侵芳占道。我多少有些疑惑,寺院为何不安排人清理这些杂草呢?行至启圣楼才恍然憬悟:“丛林以无事为兴盛”,“一草一木都是生命”。想来,这也许正是佛家的慈悲:万物皆无有用和无用之说,生命亦无高低贵贱之分,万物有灵,共沐雨露。
吃过早斋,我们不及典礼开始便匆匆下山去了。因为,我们终不能逃脱红尘的急迫。只是我在想:学僧们也会像我们当年那样,挥泪而别吗?他们是那样地年轻,脚步却迈得那么坚定。
居此一宿,恍若隔世。走下山,便是红尘。想到这里,我的脚步也忽然变得轻盈起来……
(曹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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