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看彩色、宽银幕、武打片《少林寺》是在菏泽北方最大的小留影剧院播映的,门票才一毛钱一张!那时盛况空前,可谓万人空巷,大家都赶来看《少林寺》,我一口气看了3遍也不厌。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娱乐文化生活十分单调,群众精神生活比较匮乏,露天电影成了那个时代的文化盛宴,可以说看电影是当时唯一的高级娱乐享受。
小时候,我最爱看电影了,我家门口的学校的大操场就是村里的电影场,每隔十天半月临濮公社或白虎乡(后为高庄镇)的电影队就轮到我们村播放。
一面幕布、一个放映员、一束光,人们就像过年一样热闹。孩子们搬了小板凳早早地抢占位子,还没等电影放映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电影开始了,大操场上,黑压压的都是人,正面坐满了,背面也坐有人,看来效果没大影响。
到外村看露天电影也是很经常的事,那时虽然闭塞,但哪个村有演电影的信息却很灵通,一放学或薅草回来就了如指掌,但等喝完汤就和一群小伙伴跑着去看。三里五里小意思,十里八里也不嫌远,有时还扛着个小板凳。远远的,一看见白色的银幕挂在两树间,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有说有笑,或打或闹,俨然成了我们的乐园。
第一次在看豫剧《朝阳沟》电影,是在外村演完轮到我们村的,当时已到了夜里9点多,似乎记得村支书敲响我家东面学校梧桐树上的铃喊人,队长排门挨户敲门叫人去看。《朝阳沟》演的真好,影响了几代人,我撵着、跟着、跑着看了不下10遍。
儿时最爱看战争片了。《小兵张嘎》《鸡毛信》《渡江侦察记》《平原游击队》《地雷战》《地道战》等影片,不知看过多少遍。也从中学会了简短的日语“八格牙路!米西,米西!”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电影“跑片”,那时片源不多,好片子更少,为了各村都能看到,就采取“放映员”跑片。跑片是个技术活,在路上的时间、放映的时间、安全等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要考虑到,有时候也不免遇到自行车掉链子而耽误跑片。放了一片后,还要等片子、倒片子,不过这也丝毫没有减退我们对电影的热情。
儿时看电影好像入了迷,有时候遇到机器故障,放映员就在那里修理,一大堆人围着,谁都不愿意离开,即使遇到刮风下雨,大家也要等着将电影看完。每每看电影总觉着时间过得快,有时电影结束了,我却仍沉醉里面。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电影很快结束了,又回到了现实。看完电影也没少给伙伴起了绰号:“老鳖一”“黑头鲨”“吊死桂”“假娘们”等。
1982年,我到菏泽十中上初一,以为没机会看电影了,谁知看电影的次数非但没减少,反而增加了。因为当时小留集上有菏泽市北方最大的电影院。
小留影剧院位于中街和南北街交叉东北角,南邻小留供销社,西邻小留面粉厂,西南角有一个大代销点和“玉堂春酱菜”,北边和东边就是人家了。
电影院占地大约4亩多,一开始是个露天大院子,里面东西摆放着许多树身和下房梁,相当于座位。后来改建成了二层礼堂,北面是影幕台子,南面是放映厅,中间是一排一排砖砌的台阶,就是观众的座位了。
记得当时电影门票一般是1角,彩色宽影幕要2毛钱一张,今天看来似乎不值一提,但要知道在那时对我们学生来说已经是相当昂贵的了,因为学校食堂一般菜才1毛钱一份,芹菜炒肉等荤菜至多3毛,我们一个月的菜金只需交3元钱,到月底还吃结余。
不知道是形势的需要,还是电影院和学校联络沟通的好,我上初中的三年,几乎每周我们学校都包场看电影。
当时小留影剧院放映的电影是相当时髦、前卫的,国内一有新片上映,很快就轮到播放。我仍清楚地记得所看的电影有:《神秘的大佛》《少林寺》《少林小子》《武当》《高山下的花环》《人到中年》《人生》《戴手铐的旅客》《神女峰的迷雾》《杜十娘》《红衣少女》《小花》《路漫漫》《甜蜜的事业》《小街》《知音》《赤橙黄绿青蓝紫》《白桦林中的哨所》《开枪,为他送行》等。
还有不少译制片,日本的《追捕》,法国的《苔丝》,苏联的《静静的顿河》等。印度电影《流浪者》记忆最深,咏叹的旋律,艳丽的服饰,夸张的舞蹈,演员的惊艳,情节的过山坡式,使我们大快朵颐。尤其是那优美动听、旋律滑稽的主题歌《拉兹之歌》:“啊吧啦嗡…(到处流浪,到处流浪),命运伴我奔向远方…啊吧啦嗡…”这首时代经典唤起多少美好回忆,静看时光旖旎着一曲花开花落, 30多年过去了,一直到现在我还能哼唱。
虽说当时票价才一两毛钱,但我们也是一万个不愿意买,关键是大家腰里都不富裕,所以一到看电影总千方百计逃票。南边是电影院大门,一个哑巴看门把得紧,东边、北边又是人家根本办不成事,只有西墙是面粉厂可以有机会的。
记得一个夏天的晚上,放映新片《戴手铐的旅客》,电影马上开演了,我和几个同学还没有混进礼堂,大家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好像同学郝建宇、昝海军把我和杜铁军、李玉斌、陈明峰等叫到一旁,记不清了不知道是否准确,神秘的说:“我有办法,就看大伙敢不敢跟着我去?”“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有什么不敢!”于是,大家跟他俩一阵小跑,东穿西拐,钻进面粉厂一条僻静的圪啤R桓龀羝熏天的厕所拦住去路,就听见说,从这里翻过隔墙,就可以跳进电影院的西墙。
这里面粉厂的墙不是很高,但普通人也不容易翻过,墙面明显看出有攀爬的痕迹。我们几个在不远处找了几块砖头垫在墙脚下,试了试,蹦起来手就能扒着墙头了。当时的墙头还不兴插碎玻璃,至少手不怕划着。轻手轻脚准备完毕后,仍不放心,担心里头有人巡逻,听着声音电影已经开始了,墙内没大动静了,这才开始翻墙。他们几个没费多大功夫就过了去,但我由于个子小,滑下来两次,在同伴小声鼓励下,只得又垫了两个砖头,咬紧牙关,把心一横,猛地一跃,脚尖勉强勾住墙根,两臂展开,手指扣住墙缝,勉强越过了墙头。真高兴!省了一毛钱。
看完当晚的《戴手铐的旅客》后,我们又接连逃了两次,胆子越来越大,计划开始了逃票生涯,实现以后“零元”看电影的梦想,也不担心真的戴上“手铐”。
谁知下个星期我们攀越的那个墙壁加高了2尺,又泼满了屎尿,臭气熏天,无法近身,后来,我们又转到吴文力等曾经跳过有棵树的影院东墙,发现也加高了许多,彻底堵死了我们逃票的企图。到学校后,大伙常添油加醋地谈笑这事,大肆渲染某个尴尬或惊险的细节,虽说演义了许许多多有惊无险的故事,但翻厕所看电影成了我初中生涯中一种永远的冒险记忆!
1991年大学毕业后,我到菏泽十中工作。5毛钱喝周福启的“周家”羊肉汤,2毛钱喝油先美的“油家”胡辣汤,去铁工厂门口的“烩海春饭店”招待同学或朋友,10元钱4个酒菜,且荤素搭配,物有所值。那时小留集上的猪肉还不到两元钱,才一块七八,豆腐3毛。
2008年十中校庆后,我又想起电影院来,闲暇无事,独自一人前去寻访探寻,“小留影剧院”大礼堂上的那几个魏碑大字仍在,但大门紧锁,里面荒草丛生,四周墙壁破败不堪,地面污水横流。
听放映员“庞三哥”说,上个世纪80年代,电影院多半以放映国产片为主,中午和晚上各放1场,几乎场场爆满。影剧院的火爆也带旺了周边店铺的生意,卖花生瓜子的、卖香烟糖果的,整条街每天都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九十年代中期,随着电视走进千家万户、录像厅遍地开花、VCD泛滥市场,小留影剧院逐步走向衰落。如今已沦为一座被人们遗忘了的废墟,处境尴尬,几乎不放电影了。后来,院内也曾唱过大戏,放过“录像”,也改成过“卡拉OK”厅,现在成了村委会办公室。
当年的繁盛,早已成过眼烟云。曾经的车水马龙,如今门庭冷落。斜阳里,笛声残,我也不止一次路过电影院,转身离去时,也只得一声叹息,几多留恋,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恍如人生,再是浮华,也只是刹那光辉!
有人说,电影院的冷落、消失,正好反证了时代的进步,我觉得这句话不全对!
今年春节后,女儿去人民路银座和谐广场中影星美国际影城看《满江红》电影,晚上10点多我开车接他们几个回来,顺便问了票价多少,女儿未答。后来从儿子那里知道价格确实不菲,是三天前从网上预定的,70元一张!他们四人连同外甥,加上零食一共花费三百多元。想一想,看一场电影就花这么多钱,原来女儿担心我责怪他们过于浪费!
今天想来不应该问孩子门票价格!想当年,我也是对电影情有独钟,毫不奢侈!
不知哪里来的横劲!精神食粮的缘故吧。我有一个原则,当时宁愿自己不吃菜也要去看,有时真的没钱了,就暂借同学的也不耽误一场好电影。
后来我到山师大上学,记得有个星期天,兜里只剩下5元钱,我还花了2毛钱坐18路公交车到济南东方图书公司买了3块5毛钱的书籍。想必这也是精神生活高于一切的缘故吧。
岁月流逝,我早已步入中年。可在初中所看的那些难忘的电影镜头,深深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也抹不掉。
小留影剧院看电影的三年岁月,是我人生中一道无法抹去的青春记忆,在业余文化生活如此贫乏的那个年代,它让我从斑驳的光影中找到了精神慰藉,它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更是温馨而甜蜜的回忆。
二〇二三年二月二十七日写
作者简介:
马学民,中国散文学会、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师范大学毕业,曾任中共菏泽市开发区工委机关报《今日开发区报》总编辑。著有《春华秋实》《菏泽开发区史话》等十多部。作品散见《当代散文》《胶东散文》《齐鲁晚报》《菏泽日报》等。2021年、2022年两届齐鲁晚报“青未了散文奖”获得者,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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