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梅而言这个秋天的确很美,成为全市十佳优秀教师,又从繁忙劳累的初三毕业班轮换到相对轻松自在的初一年级,憧憬与现实的美好一下子堆积在眼前,就如那都飘逸在秋风中的红叶虽然沧桑但很美丽。
陆梅站在教研组的窗户前惬意的望着俊逸而粗壮的梧桐和碧绿的草场 ,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明天就是教师节也是这些优秀教师上台领奖的日子,想着台上的领导的表扬和台下同事们鼓掌的样子她的内心莫明的激动,陆梅工作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几年,要强与努力让一切都按着她的规划的轨迹寂静的前行着,优秀班主任、中级教师、学校的十佳教师,这一次是全市的十佳教师。下一步就是高级教师,到那时初中阶段的所有荣誉她都会拥有,在她心中也只有这些荣誉才真正的配得上她这份清高与才华。
“当、当、当。”
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华彩的思绪,代理班长李子墨气喘吁吁的闯进了她的办公室。
“不好了!陆老师,龚泽宇和军训教员打起来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因为什么?”开学的第七天就出这么大的事是她始料不及的,来不及细问两个人便焦急地走向操场。
“他不听教官指挥,还骂教官。”
“以前有过类似的事情吗?”陆老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子墨。
“有过,但……”
“但,什么?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报告!”
“教官也没说什么,我也就没向您报告!”代理班长显得很为难支支吾吾半的答案。
为了提高身体素质和培养集体意识的教育理念,近几年新生班都会在正式上学之前组织军训,军训教员来自于外聘的训练机构,十几个班的学生已经训练了六七天了,整体训练情况还不错,学生与教员都能够相互配合,苦是苦了点但很少有家长和学生抱怨,操场上学生和教员们都穿着蓝白色的迷彩服,整齐划一的训练着方步,震天的口号声和花色的迷彩服把陆梅弄得有些凌乱。
“咱们班在哪?”陆梅带着焦急的表情看了一眼李子墨。
“您看,那边没有训练的就是咱们班。”李子墨指着操场边缘的一个方队。
陆梅顺着代理班长手指的方向看见一群孩子正默默地伫立在操场上,队伍外面有个孩子正和军训教员推搡着 。陆老师迅速得加快了脚步,教书了几年了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孩子,明目张胆地和老师叫板。
“住手龚泽宇!”跑到队伍旁陆梅气喘吁吁的喊到,李子墨迅速的站在了老师的身边,眼睛胆怯去的望着龚泽宇。
龚泽宇没有马上住手,他用力的揪着教员的衣领,满眼不屑的望向陆梅。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队伍中的孩子们都静静地站在原地,不敢喘一声大气。陆梅气愤的冲到的前面,用力的将龚泽宇的手拉开,但龚泽宇仍旧没有放手。这哪里像个初一的孩子,倒是像个霸道的江湖大哥。
“你想干什么!公开殴打教官吗?这是学校,不是社会江湖。”陆梅一脸的严肃,她希望通过语气压倒这个顽劣的孩子。
“不知道!没人教过我!”龚泽宇脸涨的的通红,他死死盯着陆梅满不在乎的回答到。
空气像凝结了一样,队伍的寂静超越了其他班级的口号声,大多数孩子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场景。这所中学是市属重点中学,大多数学生都是全市择优录取来的,整体素质很高,他们习惯于对于书本和游戏的研究,娇惯、柔弱对于打架、骂街这些场面他们只在电视上见过,很多人都被吓坏了,从表情和寂静的程度上就可以看得出。
“没关系的陆老师,这个孩子有点调皮,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没什么大事。”军训老师扒拉开龚泽宇一直未松开的手走着陆梅说到,龚泽宇甩了甩胳膊一脸的不服气。
“你看看你还有个学生的样子吗?快给教官道歉!”陆老师一脸的歉意,转头她向龚泽宇怒斥到。
“他又不是学校的老师,训练完了就走人了,凭什么给他道歉!而且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给别人道过歉,给他道歉门儿也没有!”龚泽宇嚣张地回复道,吐沫星子喷出了老远。
“我是为了你好,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明天还有最后一天,你也不用给我道歉而且也不用再跟我继续训练,跟你们老师回去反省反省,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耽误这么多孩子的训练课程。”教官一脸的平静,向龚泽宇摆了摆手。
“谁稀罕跟你训练呀,你这样的小爷我见多了,除了花架子还有啥,不服咱俩校外头练练,信不信找人弄死你。”龚泽宇显然没在乎教练的意思,恶狠狠地说,学生们有些慌张,听到龚泽宇的话队伍中有了一阵骚动。
“你要弄死谁!这是学校不是黑社会呢!”陆老师脸色铁青,她凶巴巴地看着龚泽宇,龚泽宇翻了一下眼皮眼神更加的不屑。
“马上回家,把你家长请来,否则明天不用来上学了。”
“请就请,我爸来了我更不怕。”龚泽宇头也不回的向校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回头看着教官。
“告诉你给我等着,肯定弄死你!”
陆老师坐在办公室中回想着龚泽宇那狰狞的面孔,她实在无法理解龚泽宇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是什么样的家长能教育出如此桀骜不驯的孩子,是不让说、不让骂、不让动手打屁股的教育制度还是尊重天性生长的教育理念,她想不明白,她知道很多跟她一样的教育工作者每天都活在被举报和被指责的忐忑之中,她们之所以能够安逸些其一这是个重点中学,学生的入学要面向全市择优录取,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调皮捣蛋学生的进入,其次是一把王校长有些本事据说他不光在官场上能够左右逢源而且很多黑道分子也很给面子。基于这些因素她们这里的老师与其他学校的老师还是有些许区别,最少能展现师者独特的育人方法与传授个性。媒体所关注的师生与家长之间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在这里并不常见,即使出现校方高层也会将这些矛盾消灭于无形之中,这也是她所不用担心的。
“您是陆老师?”
突然一个男人的闯入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个男人个子不高,脖子上带着条大金链子,黑体恤和短裤,一双白色的旅游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
“我是,你是谁,怎么不敲门。”男人没有礼貌的行为让陆老师有些生气。
“鄙人龚成龚泽宇的父亲,……不是您叫我来的吗?”他不紧不慢的一边介绍自己一边快速从手包中掏出一张卡迅速压在陆老师的书本下。
“什么东西?”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让陆老师更加的反感。
“孩子给您添麻烦了,一点小意思。”龚成倒显得异常的平静,看来这样的事对他已经轻车熟路。
“对不起,我不收这些东西。”陆老师将卡转交给龚成,顺手将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行行行,您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不收礼品的老师!”龚成没想到陆老师拒绝收受礼品,他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龚泽宇呢?”
“龚泽宇!”龚成厉声道。
龚泽宇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办公室,脸上丝毫没有惭愧的表情,反而表现得更加的不屑。他瞟了一眼陆老师眼中充满了轻视,但身为师者她的责任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也,她有责任将每个孩子教育好,虽然这个孩子早已失去学生的模样,陆老师吸了一口气将胸中升腾的怒火压了压。
“认识到今天的错误了吗?”
“我没错,他当那么多人侮辱我,我没打他就算便宜他了。”
“龚泽宇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学校纪律了!你还要弄死他,你想要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让他给我道歉,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我得把面子找回来。”龚泽宇仰着头大声说道。
“您也这么想吗?”陆老师一脸的嗔怒,怒火一点点在心中升腾。
“从小孩子就没受过这样的打击,我和他母亲都没有这样对过他,但话说回来这是学校,有学校的规则和老师的方法,但当众侮辱孩子我们不能接受,再说这对孩子的成长没什么好处!但道歉就算了吧,双方都不追究这事就算完了,您看怎么样?”
陆老师被龚泽宇父亲的言论惊愕了,子不教父之过,这得是几代教育的缺失,造就这样的父子,看着父子两个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望着窗外的蓝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医生说深呼吸有助于情绪的宣泄与控制。
“学校是尊师重道的地方,我们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您解决事情的方式我无法苟同,这事太大,还是让年级主任处理吧。”
“您说说就完了呗,找啥年级主任。”龚成皱起了眉头。
“我真处理不了,龚泽宇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我的处理范围。”陆老师真的不想再和这对父子两个进行探讨,雷人的三观让她陷入了极度的反感。
“行,找校长都没事,走,赶紧,我这还好多事呢!”龚成的情绪明显暴躁了许多。
楼道内乱哄哄,陆老师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她应付着打招呼的学生,想着年级主任处理的情形,有时候幸福就是如此的脆弱,一点风雨就会冲淡美丽的晴空。
胡主任个子不高,头发有些花白,脑门上镌刻着岁月的印记,脸上流露着光阴的沧桑,屋内的人不少都是入学、转学的孩子与家长,陆老师将胡主任拉倒一个角落简单的汇报了一下情况,老头不禁皱起了眉,眼睛时不时的观望这对父子,这对父子倒是镇定自若仿佛是风雨之后的彩虹。
“这样吧,我今天的事情的确很多,您也有很多事情,明天上午咱们处理这事好不好。”胡主任听完汇报快速走到龚泽宇父子的面前,他想给彼此一定的时间思考这些问题,书上不是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它能让你在岁月的流逝中卸掉情绪或幡然醒悟,到那时不用别人解决自己就是医者。
“明天!逗我玩呢,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就得今天解决。”龚成有些激动,办公室的人齐刷刷地将眼光投向了这对父子,空气也一下子凝滞了下来。
“孩子的问题事发突然,您也看见了今天的确很忙,明天上午我专门腾出时间解决孩子的问题好不好。”胡主任眯着小眼,一脸的和颜悦色。
“你说的啊,我给你这个面子,明天解决不好找你们校长去,校长解决不了找教育局去,教育局解决不了………”龚成更加的肆无忌惮,他一边挥舞着手一边大声吆喝着,把一屋人都当成了看不见的空气。
“一定会解决的,不会像您想的那么复杂。”胡主任拦下龚成挥舞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天九点,还是这间办公室好不好!不好意思龚先生我今天的确很忙。陆老师帮我送送这给家长。”胡主任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龚成还要说些什么,但被陆老师请的手势给打住了,龚成脸上呈现出更加的不悦,望着转身而去的老胡他瞪了瞪眼悻悻的走出办公室,胡主任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嘴角显示出一丝不屑,世界上的规律对人和动物都一样适用,人老奸马老猾自古不变的道理,跟一个比你年龄大的人打交道一定要留八百个心眼。
秋天的晚上月色是最美的,徐徐的凉风让人感受到秋的来临,路人匆忙的行进着,车流汇成一串龙灯穿梭在城市中,路灯昏黄,秋叶肃肃,城市的繁忙与学校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校长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假期前后的悠闲与繁忙就如同夜晚城市与校园的鲜明对比,哪有一尘不染的宁静只有没有尽头的喧嚣。王校长很忙,老胡和陆老师是最后一泼走进王校长办公室的汇报者,校长带着深色的眼镜,嘴唇微微外翻,一对八字胡飘在大鼻子下面,嘴角有一道细小的疤痕据说是上大学时打架留下的印记。陆老师和老胡相互看了一眼坐了下来,王校长抬起头挑了一下额头的皱纹,用手推了一下镜架。
“下午孩子打架的事吧?”
陆老师和老胡相互看了一眼,校长就是校长,不能说未卜先知至少能够了解全校的工作细节。
“陆老师你跟王校长说说情况吧。”胡主任看了看陆梅点了点头说道。
陆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王校长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桌子上的文件,时不时的抽动一下脸上的肌肉。
“我说老胡!就这事你还找我,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你说我要你们年级主任干什么的,就为了天天给我汇报工作。”听完汇报王校长抬头看了看胡主任,镜片后面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两道粗眉也皱成了一团。
“我能处理但我想……这也是个契机!”
“什么他妈的契机,杀鸡给猴看是不是?鸡死了猴子就老实了,你的工作也好干了,是不是?”
“……就算是吧!”胡主任压低了声音。
“我要知道你这样说什么我也不买张局长的面子。”王校长大口的吸了一口烟,满眼的愤怒。
“这就是简单粗暴!学生不了解,家长不了解,这么干会产生不可预期的后果,现在的社会关系有多复杂你不知道吗,不能说牵一发动全身也差不多,不要小觑这些孩子家长,能量大的很!”
“除了学习好的,哪个进咱们学校的在政府没有三两个哥们弟兄!处理不好你知道会得罪谁,别看我是个校长也整天是如履薄冰,咱是不怕事,但也别找事。”
“那您说怎么办?”胡主任的声音尽量压低,眼皮也不抬一下。
“你是年级主任你不知道吗?看看学生守则和教育法,按法和规则办,办的有理有据,办的符合流程。”王校长声音忽然变的高了起来。面对这么个主任他有些失去耐心。
“是……是,您看陆老师比我更了解情况,是不是我们明天一起处理!”胡主任显得很尴尬但从言语间能够感觉还没有乱了分寸。
“你自己安排吧,还是那句话不管他是谁,我们是学校是老师按着法和规则办,没毛病,但火候和方法你自己掌握,别出乱子,明天我和陆老师还要参加十佳教师表彰会,千万不能又哭又闹又上访的,咱们是重点中学不能说没问题但决不能有大问题!”
“订好了,明天上午九点,不耽误陆老师的事!”胡主任的重点抓的很准,他不想把这个黑锅自己一个人背着,太危险。
王校长看了看胡主任,脸上不禁掠过一丝惊愕,这个老胡原来是后勤主任,开学前几天教育局的张副局长突然给他来个电话,说老胡是他的表哥看看能不能给调个岗位,王校长知道老胡的用意,后勤主任不参与年度考核所以也拿不着什么补助、奖金,托张副局长无非是想多挣几个钱,但学校职位有限况且教育口很特殊外行管理内行很容易出问题,王校长再三向张副局长说明利害关系,但架不住官大一级压死人,没办法最后让老胡做了初一的代理年级主任,条件是试用三个月,三个月后考核不合格还继续调回后勤当主任。其实像龚泽宇的这种小事原本是不需用校长解决的,基层的管理部门一般都会将这种事处理的妥妥当当。但偏偏遇上了老胡,他不知道也不清楚该怎么样处理学校与家长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听了张副局长的建议一切事情都要勤请示勤汇报,这是自保的最高法则。
相对于胡主任陆老师倒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她出身书香门第,祖爷爷是清末的举人,虽然因为辛亥革命家道中落但国学教育却辈辈相传,或许因为从小受教育的方式不同她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非她是愤世嫉俗而是有点孤芳自赏,因此在很多时候她总是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这些并不影响她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格物、致知、修身、齐家的中庸之道把她已经变成一股清流,虽洗不尽人世间的污匿浊秽,但也如对月的老酒一样醇香。
正如今天的事情,她不是不想处理而是不屑与龚成对话,她觉得跟他说话都是对圣人的一种亵渎,她更喜欢暮雨春风的清扬,更热爱夏繁冬萧的从容,她崇尚水到渠成的自然也厌恶为富不仁的嚣张,因此对于龚泽宇她心中不是恼怒而是可怜,可怜他没遇上一个通情达理的父亲,作为老师她会尽可能的传授知识,改变命运,但她却没有能力改变他做人的品质,千百年来孔孟之学虽大行其道却仍改变不了无数的饱学之士为了金钱、地位而中途放弃、变节投敌。她在内心深处无数次的和自己探究过这个问题,时至今日也没有答案,望着昏黄的城市她不禁陷入迷茫,同时让她迷茫的还有现在的婚姻,男人和女人们都将爱情捆绑在金钱和物质的阁楼上相互缠斗着,彼此计算着那三钱二两的碎银,她不喜欢带有铜臭气息的爱情更不想被日常的柴米油盐所包围,她想拥有诗和远方的浪漫,即使贫穷也心甘情愿。
子夜在无限的畅想中变的疲惫,昏黄的路灯也开始变的孤独,没有人的世界是如此的凄清,就如同夜晚的风吹的再凄美也显得那么的无力,每次想问题她的思想都会跑的如此之远,就如同这无际的黑夜让凡人不解。她尝试与世间对话但每次都是无终而返。因此很多次考虑问题的最终结果都是在昏睡中结束,正如这个晚上的思考又是在酣眠中无疾而终。
第二天陆梅还没有到校就接到了胡主任的电话,他说龚泽宇和他父亲已经到了学校,而且指名道姓的要和她聊一聊 ,陆老师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明的反感,她有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她实在不愿意见到这对无礼的父子。
学校静悄悄的,几名学生悠闲的在校园中溜达着,朝霞映红了整个天空,国旗在微风中徐徐飘荡,陆老师无暇顾及这晨曦的风景,她快速的走向办公室,龚成父子正站在门口,他嘴里叼着一支烟,盈红的烟头在微暗的楼道内格外显眼。
“对不起,这里禁止吸烟啊。”望着烟雾缭绕的楼道厌烦之心油然而生。
“哪写着不让抽烟了!”龚成极度不满的反问道。
“中学生守则上面写着呢,喜欢抽烟去学校外边,抽完了再进来。”陆老师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的厌恶顿时又增添了几分。
“学生抽烟的多了,我爸怎么就不能抽?”一旁的龚泽宇耿耿着脖子说到。
陆老师看了一眼龚泽宇,真是君子如玉,小人无忌,礼义廉耻在这对父子心中哪里还是什么四维简直就是四空。她不想和他们讲什么道理,掏出钥匙想躲进办公室。龚成父子往前凑了凑也想和她一同进办公室。
“你们去胡主任哪里等我,语文教研组是不准吸烟的。”
“这样行了吧!”龚成气的将手中烟头重重的摔在地上,并碾了一脚。
“这样也不行,昨天跟胡主任沟通了,主要他来解决这件事,你们直接去吧,对了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
龚成本来是想早些来沟通一下了事,没想到见面就吃了个闭门羹,他看了一眼陆老师,拉着龚泽宇走向了胡主任的办公室。陆老师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她放下背包也跟了过去。
胡主任端坐在办公桌前,右手间夹着一支烟,看到陆老师进来,他马上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中,并起身给陆老师沏了一杯茶。
“说说吧,陆老师,看看怎么处理龚泽宇。”胡主任坐回到椅子上,用恭敬的眼神望着陆老师。
“还是听您的吧,我在初三也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您是领导怎么处理全听您的。”
“这位家长,您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胡主任沉思了几秒钟,看着龚成问到。
“昨天跟老师说了,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龚泽宇与教官互不追究这事就算完了,”龚成挥舞着手臂说到。
“陆老师您看这样行吗?”胡主任有向陆老师问到。
“您觉得这样行吗!公开与教官撕扯,这有违学生守则有违教育的初衷。”陆老师面无表情但声音严厉。
“那依您的意思呢!”龚成迅速将头转向陆梅,眼中充满了敌意。
“至少要写份检查并给教官公开道歉。”
“那要不写也不道歉呢!”龚成言语生硬了起来,吐沫星子顺嘴喷了出来。
“停课,直到写完检查道歉后再上学。”陆梅被彻底激怒,她丢下龚成父子和胡主任扬长而去。办公室一片寂静胡主任也没想到三两句话竟打了个死结,他愣在办公桌前和龚成父子对视着。
“胡主任这是老师吗,这样的老师能教出好学生吗?她让龚泽宇请家长不就是为了让我给她送点礼吗?我也懂这规矩,但昨天我给她送了一张卡呀,但她说不够,她想要多少张卡才行,你问问她胡主任。”龚成拍着椅子大声嚷嚷了起来,他怒视着胡主任发泄着他编造的委屈。
“不行一会儿我们就去教育局,我就不信政府还不给我们老百姓当家做主了!”
陆梅还没有走到办公室就听见龚成野兽一般的喊声,她万没想到龚成还编个子虚乌有的故事来侮辱自己,她迅速冲向胡主任的办公室。
“请你放尊重些,谁让你送礼了。”陆梅心里一阵慌乱,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是你说的,让我们早点来,只要数目合适就让龚泽宇上课,要不然就停课,你现在不承认了,告诉你陆老师今天的课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否则我去教育局告你!”龚成一边说从包里掏出一大把钞票摔在桌子上,胡主任则瞪大了眼睛望着陆梅,事情的变化突破了他的想象和应变能力。
“告我可以,上课没门,胡主任你是见证人,我接受学校和教育局的调查,如果我是索贿我辞去老师职务如果没有这个学生必须转学同时要追究这位家长诬告我的责任。”
“同时……”陆梅刚想说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进行到歉,话未出口忽然龚泽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掏出个东西迅速冲向陆梅。
“让我停课、让我转学,我看你先停课吧!”
“哎呀!”随着陆梅一声尖叫,血从身体里喷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龚成和胡主任都吓傻了,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陆梅痛苦的瘫软在地上,不停的呻吟着,她的右手用力的捂着后背,汗珠从额头嘀嗒嘀嗒往下淌。龚泽宇并没有停手拔出的的刀又一次刺向陆梅,龚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迅速抱住龚泽宇。
“把刀放下!你他妈的要疯呀!”龚成大声呵斥着龚泽宇。
“别他妈的拦着我,今天我他妈的非杀了她不可。”龚泽宇瞪着血红的双眼,疯狗一样的咆哮着。
陆梅无力的倒在血泊中,脑子迷糊糊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努力的挣扎想往外但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只感觉好累,累的不能自己。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中,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隔帘,输液架还有流淌药液的瓶子,白色的灯光照得她有些眩晕,她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也记不清发生的事情,她只是觉得好像飘荡在天空中,孤独、冷清、漫无目的的飞行着,她无力的望了一眼四周,一只手伸过来放在了她的脸颊上,泪不觉间流了下来,是自己的妹妹,虽然模糊但依旧能感受到那份熟悉,她颜色苍白,身体明显有些颤抖,她望着妹妹想要说些什么,但麻药的力量抑制了她的神经,妹妹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讲话,她点了点头泪水流淌的更加猛烈。
再次苏醒是傍晚了,依旧浑身无力,妹妹握着她的手守护在病床前,还有几个身影,是王校长和学校的几个领导,陆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委屈、无助、心酸人生的所有痛苦似乎一下子全部涌到她的身边,她将手伸向了王校长,王校长摸了一下鼻子又摆了摆手。
“不要多想,好好养伤,校领导会还你一个公道的,这是你的荣誉证书、奖金还有师生员工的捐款。”王校长将一个纸袋递给了陆梅的妹妹。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不护犊子,但符合要求的满足不符合要求的我也会尽量满足。”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得到处理杀人凶手的结果?”陆燕哽咽的问到。
“我姐不能就白挨了一刀吧。”
“明天上午就有结果了,龚泽宇已经被公安机关带走了询问了。”
“我们没有别的奢望,最大的希望就是将龚泽宇绳之于法。”陆燕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淌。
陆燕是陆梅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陆燕今年毕业后刚刚来到这城市,她们两个都是本科生毕业,陆梅毕业时妹妹正在读大一,她本来想继续想考取法律的研究生,教师和律师一直是她的梦想职业,但迫于家庭的经济压力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就业,偶然的一次教师招聘会她就来到了这个城市,从事了她认为具有光荣使命感的教育事业,这一干就是五六年的光景。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每天早出晚归的耕耘细作让她略显孤独,她也不止一次的向陆燕吐露过这种漂泊的孤寂,没用她召唤陆燕毕业也放弃了考研的机会千里迢迢的来与她做伴,从物质生活上讲她们还算不错,虽没有什么香车别墅的奢华,但小康生活早已远远超过,经过陆梅的打拼与节俭车子、房子都一一齐全,但这些物质并没有让她有生活的安全感,正如这没有烟火的城市也同样缺乏人世间的浓情,大家都在紧张与疲惫间与资本赛跑,每个人的世界都充满焦虑与恐慌,精神世界的匮乏让她不得不尝试恋爱,但过高的追求与要求让她的几段恋爱又都很快夭折,陆燕的到来无疑是一剂良药,精神的空虚迅速的得到了填补,她觉得自己不再像游离于情感之外的孤魂野鬼,她能够倾吐自己的无奈也能够畅谈她的诗和远方,除了工作她们几乎无话不谈但有时候也吵架,陆燕性格刚烈,却不像陆梅那样浪漫清高,她在很多观点上与陆梅截然相反,就拿谈恋爱这件事而言陆燕主张务实主义诗和远方最终会被柴米油盐所取带,但陆梅认为爱情宁缺勿滥,诗和远方才是它的精髓,但这一切都不耽误陆燕成为她精神世界的战友,她感觉忽的一下从死亡的精神家园一下子活了过来。只是没成想刚刚活过来就遭遇了无妄之灾。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还有医药费也会及时送过来。”王校长的眼睛有些迷离,他看着床上的陆梅有些心酸,一届书生遭此不测他是有责任的,今天应该是她高兴的日却成了她最痛苦的一天,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处分是少不了的,或许还有更多他无法想象的事情,他想告诉陆梅或许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但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欲言又止。
王校长豫计的没有错,公安部门已经做出了不予处罚的决定,龚泽宇由于还未满十四周岁属于未成年人,虽然他的行为属于故意伤害但他却得不到法律的相应制裁,作为一个校长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且他也知道龚泽宇目前正处于义务教育的阶段,开除、停学都是不可能的,唯一行得通的也就是转到同等级别的管教所,但这也需要监护人的同意才行,哪个家长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管教所一个让好人变坏让坏人更坏的地方,何况是这个将孩子溺爱成爹的家长。他目前也只能应付性的安慰陆燕和陆梅,没有其他的办法。
床上的陆梅似乎看出了什么,她又向王校长伸了伸手,并示意陆燕离开,王校长坐在陆梅的身边看着她憔悴的面庞,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愧意。
“是不是,有结果了?”陆梅的声音有些发抖,力气也很微弱,无助的眼神间闪过一丝希望但马上又消失了。
王校长呡了一下嘴唇,皱了皱眉头,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口袋但马上又停了下来,他没有马上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对于身经百战的他而言此时也有点六神无主。
“哪有那么快,公安机关需要走流程的。”
“我知道法律拿这种未成年的孩子也没什么办法,我只恳求您想办法把这个孩子转走吧,如果他留下来还会伤及其他的孩子!”陆梅的眼圈忽然红了,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嘴唇颤抖的更加厉害,但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病房瞬时间安静了下来,王校长用手用力的摩挲着额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为孩子们着想,他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么的无能。他尽量的控制最着情绪用手拍了拍陆梅的手背。
“放心吧,我会尽力的。”王校长的眼泪也刷的流了下来,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兵都保护不了他算什么校长,他迅速的站起身走出病房,其他人也陆续的走出了病房。
陆梅望着王校长的走出去的背影更加的委屈,人最痛苦的事就是面对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她理解王校长的无奈,更理解法律的无奈。这一点她不用咨询律师自己就很明白,陆梅个性要强,虽然成功的做了一名教师但仍然没有放弃她的另一个理想成为一名律师,她不光想教书育人也想在闲暇之余为那些无助的人助一把力或者是有一天她不想从事教育事业了律师律师行业也是个后路,她没想到第一个帮助的竟是自己,因此不用王校长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结果,只是她不想让更多的孩子与家长感到不安全,尤其是自己与一个曾经严重伤害自己的的人在同一个校园里她根本无法接受 。她只有一个奢望就是让龚泽宇转学,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能再呆在这个校园里,这是王校长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他能做到,悲伤间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瞬间感觉到了秋天的凄冷。
窗外昏灯闪耀,树叶在夜风间刷啦啦的响着,她迷迷糊糊的望着这凄凉的夜色感到无尽的孤独与哀婉 ,这种孤独是用言语无法表达的,她非常想念远方的父母,她想躺在她们怀中痛快地哭一场,王校长走后陆燕问她跟王校长说了什么,她没有回答,她不想在这个时候陆燕做出冲动的行为,她们两个性格很像陆燕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她一定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人其实和动物很像,没有外部威胁时会在窝里斗个不停,一但有外部力量侵入她们马上就会团结一致攻击对方,尤其是在势单力孤之时更会孤注一掷。
而此时的龚成正在狂欢之中,陆梅猜测的不错,由于龚泽宇未满十四周岁当天就被无罪释放了,龚成聘请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律师在其中进行了周旋,据说律师不光能力强人际关系也非常了得,进行了必要的程序后龚泽宇不到半天就顺利的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评判它的对错,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绝对的公平从来不曾来过这个世界,正如这种案件保护未成年的时候对于被害者简直就是地狱,面对法律的冰冷他们无计可施,懂者会选择无可奈何的隐忍,愚者则选择疯狂的报复,为了苟且的过活多数人选择前者,但往往苟且的隐忍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灾难,行凶者会将法律赋予保护他们的权利变成有恃无恐的魔爪,在被害人一步步的退让中更加疯狂的伤害他们的身体蹂躏他们的精神,直至灵魂的分崩离析。
人们的良知在铜臭中泯灭,善恶在金钱面前已经没有了边界,富有、权贵成了衡量成功失败的唯一标准,人们在物质的世界中疯狂攫取,他们想尽一切可以绕过法律的办法进行坑蒙拐骗,诚实守信成了愚蠢的标识,笑贫不笑娼的节目不断上演,金钱成了很多人的唯一目标,至于礼义廉耻则如医院泌尿科中的男人们,即使想举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龚成就是这样的暴发户,他是靠拆迁和放高利贷起家,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他掘金无数,资本的迅速增长也使他的地位不断提高,协会主席、人大代表金钱为他开启了一道道闪光的大门,他在这一道道的大门中不断的镶金佩玉为他所谓的金钱帝国打造了一道道更加稳固的保险。因此他更加信奉金钱的魔力,崇拜金银的力量,他四处结交达官贵人,用以保证帝国的稳固,当然他同时也结交术业各有专攻的流氓,已备不时之需,这个律师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有句名言是只要你拥有足够的金钱我就会给你我足够的智商,这些年他在收取高额回报的同时一直给龚成输出着超乎寻常的智商,这也是龚成能够出入公安局无数次而毫发无伤的原因。
这个晚上是值得庆祝的,他们又成功的利用了法律的冰冷而逃过一劫,在灯红酒绿间他们继续商讨着下一个计划,上学!龚泽宇要马上回到学校读书,不是因为读书有多重要而是面子是丢不起的。律师在觥杯间信誓旦旦的发表着他大言不惭的言论,无耻与恐怖充满了整个酒吧。
吃过早饭陆梅望着清晨的窗外,淡淡的薄雾萦绕在枝叶之间,阳光穿透白色烟霭发出金色的光芒,比起昨天她好了许多,青春的力量召唤着她脆弱的身体,她打了个喷嚏,感觉到伤口的隐隐作痛,她拿起桌旁的手机随意的浏览着新闻,无意间她突然停住了滑动的手指,一条新闻映入了眼帘“学生捅伤老师 意欲上学 学校家长竭力阻止”新闻中叙述了龚泽宇伤害她的整个过程,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今天早晨龚成带着律师和龚泽宇今日校园要求复课,学校表示暂时不能复课,学生家长则要求开除龚泽宇以保障广大师生的人身安全,各年级的家长在学校大门口聚集,手举开除龚泽宇的条幅公开向学校和市政府请愿。
陆梅看了看拖地的陆燕,她猜测网上的消息应该是陆燕所为,陆梅看着她憔悴的身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知道陆燕的目的不能强攻就要智取,他们姐妹两个无依无靠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学校,但从昨天王校长的言谈举止中学校似乎对这种事也无能无力,陆燕虽然从陆梅口中没有问出什么但凝重的空气告诉她结果很不理想事态绝不会往她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于是她跟一些搞新闻大学校友的说了她姐姐的遭遇,校友们对陆梅的遭遇深表同情并积极响应,不光是校友支持报社的领导对这件事情也非常关注,他们派新闻记者连夜赶到了陆梅所在的中学,一大早就对学生、家长、还有一些上班的老师进行了调查采访并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报到,这条消息无疑是一颗炸弹在整个教育行业炸开了锅。家长们纷纷到校要求开除龚泽宇,家长们的要求也正应了王校长的初衷,他本来还想组织部分家长举行个论证会,这下好了他答应了家长们诉求暂停龚泽宇的课程并向家长保证学校会保护孩子们的人身安全此类事件绝不会发生,还有一些家长递交了按满手印的请愿书,表示只要开除龚泽宇他们一定会跟学校永远的站在一边,一切结果都往积极的方向发展着。
陆梅看着陆燕忙碌的背影心中不禁多了一份欣慰,自己总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实际她在人生的道路上早已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她有独立的思想与人格,有与她不一样的处事原则,她不畏恐惧、不畏豪强能够睿智的与敌人周旋,她不像自己那样清高她就像荒草丛生中的野百合虽然柔弱但生命力顽强。
“歇会吧!”陆梅向陆燕说到,声音明显比昨天好了很多。
“我不累!”陆燕低着头小声说到。
“我知道你的心思,姐姐谢谢你了。”
陆梅从小到大都是护着陆燕成长,父母虽然宠爱给她更多一些但私下里她会把她的爱完全给妹妹不管物质还是精神的。
听见这句话陆燕抬起来头,红肿的眼睛不禁流出了热泪,她哽咽的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用力的托着地眼泪一滴滴的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会我去趟学校,让王校长催她们交医药费。”
自从陆梅被龚泽宇捅伤之后龚家人就没有来过医院,似乎陆梅的事压根就与他们无关,虽然学校送过来一些钱但比起陆梅的花销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医院已经催过几次了,陆燕也和校方沟通过,但只是住院费仍旧迟迟不到,陆燕打算去一趟学校第一是问问学校医药费的事情二就是看看事态的发展。
学校门口人很多,家长们举着条幅慷慨激扬的喊着拒绝龚泽宇复课的口号,十多个警察严阵以待的围在家长的四周,围观的群众拿着手机远远的拍摄着抗议的家长,学校的大门紧闭,校外通行的路段也进行了交通管制,彩色的隔离带在秋风中被刮的瑟瑟发抖,一辆黑色的特警专用车停靠在学校大门的中央,高音喇叭不断发出“保持冷静、请不要围观。”的喊话声。家长们对警察和特警们的存在并没有表现出惧怕的神情,相反他们情绪高昂,声音响亮。陆燕挤过人群来到学校保安室,保安室的小门也是关闭的,保安们聚集在大门的一旁看着激动的家长们,他们接到王校长的指示除了学校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学校尤其是陌生人,陆燕向保安说明情况,经过一顿请示之后保安将陆燕放入学校,正赶上下课的时间,学生们三一群五一伙的切切私语着陆梅被捅伤的事情,几个胆大的男生想到大门口看个究竟被一名老师几声训斥给骂了回去,她走在这充满稚气的校园里心中却是无比的伤感,教书育人的天堂在冰冷与残酷间却已变成地狱,没有人在乎她的存在眼光除了异样就是惊奇,变了味道的事实在一张张的嘴间传递着。她无暇顾及这些流言蜚语,快速的走入教学楼,校长室在四楼,除了楼下隐隐的嘈杂声楼道内异常的安静,校长室的门紧闭着,她敲了敲门,门中应了一声,她推门而入。屋中做着三个人,迎面的是王校长,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个子不高带着大金链子,另一个男人稍胖带着个金丝眼镜,看得出屋内的气氛很压抑,王校长左手夹着烟,面色清冷且无表情。
“正好,这是陆梅的妹妹陆燕。”王校长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两个男人,但那两个男人没有吭声。
“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先把医药费给人家解决了。”王校长撇了一眼这两个男人。
“让她们先付着,最后一起结算法律也是允许的。”金丝眼镜的男人轻描淡写的说到。
王校长攲了一下鼻子,把烟用力的捻灭在烟灰缸里。
“龚成给你多少钱你这么给他卖命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懂呀。”
陆燕听到龚成两个字,心中的怒火立马升腾了起来,她恶狠狠的望着这两个男人,恨不得扑过去吃了他们。
“王校长!这话不能这么讲,我是在为我的当事人争取利益。”
“争取他妈的什么利益?把人家给捅了,还不用负责任,不给医药费还他妈的想上学,全他妈的成你们家的了。”王校长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
“这是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任何人是不能剥夺的。”金丝眼镜不紧不慢的说到。
“那出医药费也是你们的义务,到现在了一趟医院也不去,拿我们的老师当什么了。”
“她可以起诉我们,到时候该拿多少钱我们听法院的,法律没有规定我们现在必须要拿钱。”
“伤的人不是你们家人是不是,善恶不分你还是不是律师?”一旁的陆燕实在忍无可忍,她怒声的质问着眼镜男。
“在我这里只有法律没有善恶,一切都要要有法律依据,我也不管是谁家人,谁给我律师费我给谁做代理人,你也可以只要出的律师费比他高。”眼镜男看了看陆燕,眉宇间闪过一丝鄙视。
“你他妈的混蛋!”陆燕两眼跟冒了火一样,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连个流氓都不如。
“这位女士请不要出言不逊否则我会告你诽谤罪的,我是不是混蛋由法律来定不是你。”金丝眼镜男继续轻蔑的说到。
“还有王校长今天我们来是主张我们的权利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全是家长的责任,事情发生在学校,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希望事情闹大,这样对学校也没什么好处。”金丝男将矛头转向了王校长。
王校长看了一眼陆燕示意她冷静一下,陆燕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泪唰唰的掉个不停。
“这是家长们的意见书。”王校长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按满手印的请愿书扔在了桌子上。
“开除龚泽宇是几千号家长和校职工的意见,我没有权利替他们当这个家儿。”
“谁也也没有权利阻止一个龚泽宇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这是教育法规定的。”金丝男撇了一眼桌子上的请愿书。
“教育法规定让龚泽宇杀人了,害一个老师还不够,还要害更多的人吗?今天龚泽宇我还就开定了,有什么意见法庭上见吧,我等着你们。”王校长淡淡的说到,他点燃一支烟,青色的烟雾在光线中变的幽兰。
“你是什么意思,咱们无冤无仇,你非要跟把我儿子置之于死地吗?”龚成见王校长注意已定开始变的有些恼怒。
“你是跟我无冤无仇,可你跟我的老师和学生们有仇呀,还什么意思!开除龚泽宇就这个意思,开除学生也是法律赋予学校的权利?”
“你敢,我儿子上不了学,谁也别想好过!”龚成猛的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板,震的屋子嗡嗡的乱响。
“好呀,我倒看看我怎么不好过法儿,就你这样的玩意儿我见多了,怎么玩我陪你呀,但现在给我滚,还有你立马滚。”王校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左手指点着龚成和金丝男,右手紧握着桌子上的烟灰缸。
“怎么着,你还想打我不成,来来来,我脑袋硬直呢?”
王校长缓了缓望了一眼大门口的警察,又看了坐在沙发上的陆燕。
“陆燕麻烦你到大门口走一趟,告诉警察有人在我的办公室闹事。”
“好好好王校长,你别后悔,国家有说理的地方,等着瞧!”金丝男拉起龚成往外就走,龚成执拗着胳膊不愿意离开。
“你等会儿,限你明天之前把医药费给送去否则你儿子永远进不了学校,不光是我这个学校。别的事我当不了家儿,这事我还真能当家儿,能听明白不?没听明白可以问,听明白就滚吧。”
王校长看着怒火中烧的龚成言语淡然但却夹带着刚烈,龚成还想和王校长掰持掰持被金丝男硬是拉了出去,两个人来之前也打听了王校长的为人圈内人都说这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官商通吃,黑白两道,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犊子,他们也根据王校长的脾气秉性制定了两套方案第一方案是以法律为依据与王校长协商解决龚泽宇的事情,实在不行就送些礼以求得王校长的原谅,这样就将矛盾化解于无形之间,至于陆梅无非是让孩子道个歉多给些钱的事。第二套方案就是将王校长激怒,王校长一怒就有可能会殴打谩骂他们两个到那时没理的事也能多出几分回旋的筹码,但出乎他们的预想王校长油盐不进冷静睿智倒是把龚成激怒险些酿成大祸。
王校长望着这两个狼狈的背影不禁感叹教育的悲哀,是什么东西能让人变成畜牲,是钱还是骨子里的思想,他望着窗外纷乱的人群,都在名利之间争抢着圣人剩下的平凡。
“陆燕,这是五万块钱,先拿去给你姐姐看病,你也看到学校的状况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有其他什么问题再给我打电话。”他沉思了一会对着陆燕说到。
“难道龚泽宇就这样算了吗?”陆燕一边接过王校长手中的钱一边问到。
“法律就是这么定的,学校也没有好办法 ,上边领导也要权衡利弊,作为下属只能执行命令,不过还好群众和媒体的介入或许改变事情的走向。”
陆燕的手停在了空中,她似乎嗅到了结果的味道,她的手变的颤抖,牙齿紧咬着嘴唇。
“这是刑警队的责任认定书,没敢给你姐看,你最好也别告诉她。”
王校长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陆燕,陆燕一眼就看到了无责的认定,她的内心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般,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她感觉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灰白,脑子瞬间也没了反应,她有些眩晕屋内的东西也开始变的模糊并不停的旋转着,她下意识的按住了桌面,没有力气,没有呼吸连眼泪也没有,她缓了缓情绪,面无表情的向门外走去,王校长迅速将桌上的钱装入了陆燕的手提包,陆燕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慢慢向门外走去。
出了学校陆燕找了一张石凳坐了下来,她没有一点力气,校园外的人群依旧涌动,警察们焦头烂额的维护着秩序,她静静的望着蓝色的天空,纯净、幽冥、淡雅,一片白云优雅自在的飞翔着,慢慢的被空旷所吞噬,变的无影无踪,她突然感觉身体有些冰凉,她紧抱着双肩,无助的望着无尽的空旷,一阵风吹过她像一根稻草一样倒在了这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学校门口的家长们都已散去,警察也没有了踪影,她从行人的议论中得知警察为了维护秩序带走了一些激进的家长,其余家长因为害怕也纷纷溃逃,一场维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她走在清凉的街道上心中的孤寂淹没了周围的嘈杂,她就像一只受伤的鸿雁被这个城市的冷漠所包围,她寒冷、凄清、孤独没有人在意她的遭遇,大家都在这场劫难中进行着自卫式的保护,至于正义与真理都随着飒飒的秋风一吹而散。
时间在与学校不断的沟通中流逝着,陆梅的伤口在阵痛中渐渐的愈合,陆燕没日没夜的思索着如何为姐姐讨回公道,但任何的媒体与政府部门都没有给予回复,世界似乎一下子变的无比安静,即使有一些人像长舌大妈一样仍旧乐此不疲的谈论着变了味道的事实但更多的人更愿意彼此保持着距离与戒心,曾经掷地有声的声音也开始含糊不清他们不断的应和着陆梅与陆燕,事件没有任何阻碍的停留在原地,每天陆梅的绝望和陆燕的愤怒充斥了整个病房但最终又在这幽幽的等待中灰飞烟灭。
一个月后王校长来到了医院,他送来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龚成赔偿的五十万块钱,他有些歉意但同时也表明这是他最大的努力了,如果陆梅不同意可以继续起诉,至于龚泽宇的处理他没有过多的说起,只是含糊的说等待教育局的进一步指示,陆梅问起自己如何再回到学校的时候,王校长只是沉默,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他尝试解释但直到最后离开也没有给出应有的答案 ,他只是无奈的告诉她他被调走了,去别的高中当了副校长。
深秋的风裹着冰冷的雨滴抽打着枝稍最后挣扎的树叶,康复的陆梅走在凄厉的街道边,故事已经没人谈起,血色也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冲的一干二净,龚泽宇由于不断的越级上访又回到了学校,陆燕却因为不断的上访被关进了看守所,凄冷的秋风吹得她的伤口不停的疼痛,但她还是咬着牙走在寒冷之中,两个月的时光彻底打碎了她的高傲与希望,但也激发了她内心深处沉睡的幽灵,她要在这个风雨漂泊的下午辞去教师职务而选择当一名从零开始的律师,还有就是要找个成功的老公,虽然这季节不适合谈恋爱但进入婚姻是不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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