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学习与实践
1975年国庆节一过,我们的入学前奏就宣告结束,正规的大学学习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我们当时入学的学生叫工农兵学员,与文革前考试入学的形式不同,从1970年开始到1976年结束,共有7届94万人是被推荐上大学的。这些工农兵学员在农村、工厂和部队都是好农民、好工人和优秀干部战士,但是他们的文化基础差距极大,受教育的程度也参差不齐,有老高中毕业生,也有新高中毕业生,有初中毕业生,也有70届的初一学生,有的学员甚至只有小学水平。
我们班同学就属于这种结构。班级最大年龄的老侯,当时三十多岁已经结婚了,最小的张萍才20岁,还是个青少年,我当年24岁年龄还算居中。大家的学历更是高低不平,新老高中都有,中学毕业的和70届的初一学生也挺多,祁永祥同学好像连中学都没上几天。
前几届针对学员这种文化基础参差不齐的情况,学院采取了分槽饲养的办法,将入学新生集中起来补习半年高中基础课,然后再开始大学基础课的学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我们1975年新生入学的时候,这个补习班就取消了。我们一入学就开始上大学的基础课。对基础差学历低听不明白的同学,课堂上补习解决。这种教法对于我们70届初中毕业的几个同学来说真的是一道难过的坎儿!
记得一次上高等数学课时,老师讲的一道题涉及初中的一元二次方程,我根本听不懂。我是一个对学习较真的人,听不懂我就举手问老师,白老师听我说了后,立刻停下高等数学课给我们讲初中数学。就这样讲讲停停地一个学期,总算把初高中最基础的东西弄明白了。
1990年我回学校出差时,遇见了教我们数学的白老师,在聊天中白老师还问我:“你还能记得当年数学课上搬不动家的事儿吗”?
我说:“终生难忘”。
他说:“你的故事我在后来本科生的课堂上多次和学生讲过。一个中学课程都没学完的工农兵学员,硬是靠不懈的努力,最后各科成绩优秀毕了业,这是一种精神,一种不怕困难,努力拼搏的精神”!
我说:“白老师你可别笑话我了,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啊”。
白老师说:“你在我心目中是一个很励志的学生”。
我说:“没有老师们课堂的分槽饲养和分段讲课,我们哪能那么快地跟上啊”?
我是一个比较要强的人,从小到大在学校学习成绩都一直名列前茅,如今到大学读书总在排尾晃荡,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成绩,我必须加倍努力迎头赶上。
我每天早起晚归,整天长在教室里拼命地补习初高中课程。中午不睡午觉,星期天不休息,争分夺秒地学习。当年我们大工校园里的学生和我们班的同学,知先天不足而后进者众多,学习风气特别浓,教室里操场上到处都是殷殷学子的苦读身影,认真学习的场面比比皆是。阶梯教室图书馆里人满为患,抢座占座的情形时有发生。大家都感到上大学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都在用功努力地从书本汲取有用的知识,填充自己因浪费青春而大片空白的头脑。
就这样我白天晚上拼命地学习,不久身体就出现了问题。首先是眼睛疼,每天从眼眶到太阳穴都胀疼胀疼的,疼得睁不开眼睛。去了几次系卫生所也找不到原因,苗大夫有时说是血管神经性头疼,有时候又说是失眠症引起的,拿了几次药,吃了也不管用。到后来一头疼就呕吐,没办法我就去了大连医大二院。经过眼科医生的检查,说我是眼睛生病了,近视接近300度,散光175度,建议我配戴眼镜。我听从了医生的建议马上佩了副眼镜。戴上眼镜以后,这些病症就逐渐好转了。但有时还是犯,特别是一到期末考试我就头疼。在学校期间这个毛病一直没好,直到毕业十年后我被确诊为高血压病才恍然大悟,原来的头疼是高血压引起的。只要一累一紧张,血压就起来。然后就引起头胀眼睛疼。只是当年人们还不认识这个病而拖延了治疗,使得这个病跟随了我终身,直到现在每天都在服药。
在大学的第一年基础课困难期闯过之后,我的学习迎来了黄金期。过去跟不上是因为没上过高中,没学过高中课程,不知者不怪,到了大二,大三学专业课的时候,老师讲的新知识,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我的智商也不比别人差,所以学习成绩就逐渐开始攀升,再也不用在后边儿打狼了。
在三年的学习当中,我自己总结了一套学习方法,每天晚自习完成作业后,我都要把课程表拿出来看看第二天都有哪几门课,然后把这几门课程提前预习一遍,没看明白的地方就画上记号,等第二天上课时注意听老师讲。再不懂的话,下课就马上找老师请教,直到弄明白了为止。
不管上什么课,我都记课堂笔记,我恨不得把老师讲的每一个知识点都记到本子上。到自习的时候,我做完作业就整理笔记,我用正规的塑料皮的日记本(32开的),把每天上午课堂记的各科笔记再重新整理一遍,重点的地方划上红线,以便于以后查找。整个大学三年时间,我共记录了40多本课堂笔记,我像爱护珍宝一样爱护他们,搬到哪里就带到哪里,总怕遗失和损毁。毕业的时候,我特意买了两个大皮包,让弟弟帮我托运回了家乡。
当时上大学时校园里流传了一句话,叫文科闲工科忙,一天到晚累断肠,我感觉确实如此。我们上专业课的时候,一个合成塔的设计需要一个多星期,每天自习课我们就趴在教室里,手拿计算尺千百次地拉,绘图仪器不离手反复地画,反复地擦,累得腰酸背痛眼睛花。什么星期天礼拜日,很少完整的休息一天,洗洗衣服洗洗澡,就往教室和阶梯教室跑。
我有一个本溪化工局来东北财经大学读书的闺蜜叫那颖,是学统计学专业的。他们学文的作业很少,课堂上基本消化完成。星期天有时到市里来看我和约我出去逛商场,每次她都到阶梯教室找我,看见我的时候总在做作业,永远没有完。只有一次沈阳化工学院的李淑华(老乡同学)到大连石油七厂实习,到我们学校来看我,我才约上那颖、万志全同学,我们一起去了劳动公园玩了半天,又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像。想想那几年真的很对不起那颖同学,很少和她一起出去放松和聊天儿,只有那一次玩得很开心和快乐。
?据工农兵学员受教育程度不一致的情况,学校又采取了理论教学与实践相结合的办学模式一开门办学。老师先在课堂上把所学的专业课程详细地讲解透彻,然后带领学员到现场教学。我们在学习合成氨专业课时就是采取这种模式。在系统地学完了合成氨工艺设备的化工原理以后,我们就到大连化工厂实习。老师和工人师傅在生产现场一个一个设备的讲解,一条管线一条管的介绍,使我们很快的由表及里地掌握了书本和实践知识。然后我们又和工人师傅一起三班倒上岗实习,熟悉生产流程,掌握岗位操作,发现生产中的技术和设备问题,学习处理方法。每天计算物料平衡、计算产品产量,计算各种设备的生产参数,参与合成氨生产能力设计等等。
当时在大连化工厂三班倒实习时,每个班都有一名老师领队。我们班的带队老师叫黄玉华,是个南方人,也是工农兵学员,他是73届无机化工专业毕业留校的老师,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特别有亲和力,说话幽默风趣,每天下夜班儿的路上都有幽默的段子和故事讲给我们听。我们常常忘记了上夜班的疲劳和瞌睡,乐此不疲地聆听他的讲演。
他讲的笑话我常常回忆起,自己不仅讲给儿子听,到了带孙子的年龄的时候,还讲给孙子听,都成了隔代传承。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幽默段子是他对一名大学生给父母写信汇报在校学习英语情况的描述:
敬爱的Father mather:
儿在大学读 Book
other 功课还 good
English 不及格
一半中文一半英文的顺口溜,配上他那滑稽的口音和表情,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想起那时候的事,真是太快乐了!
1976年7月28日,唐山发生了7.8级大地震,当时我们正在大连化工厂实习,住在集体宿舍里。半夜3点多钟我们住的楼房山搖地动,楼下铃声突然大震,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大喊了一声“地震了”!我们从床上跳起来就往楼下跑,好几层楼的人们拥挤在楼道和楼梯口。张芳同学因为跌倒被众人踩踏,膝盖被割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直流。
大家惊魂不定地在院子里站到天亮才忐忑不安地回到了房间。从那时起我们就每天安排同学在楼下门卫室值夜班,每天以铃声为令,有地震就打铃,要求同学们听到铃声就马上往外撤。有一天晚上,突然铃声大作,人们又蜂拥似地跑到楼外,结果是值班同学拉错了灯线造成了误会,我们又惊魂不定地回到房间。如此来回地折腾,弄得我们精疲力尽,渐渐地我们才在余震中恢复了平静的学习和工作。
1977年夏末,我们完成了专业课的理论教学以后,全连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奔赴大庆油田,开始了为期半年的实践学习。
大庆是全国工业战线上的一面旗帜,1977年油田指挥部带领广大石油工人把“大干社会主义有理,大干社会主义有功,大干社会主义光荣”的口号化作实际行动,在广阔的大庆油田上冒严寒,战酷暑,展开一个又一个会战,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
我们去大庆实习的时候正值夏天,草原上到处是钻井机架昼夜奋战,采油房如繁星般几公里一座镶嵌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如一幅彩色的画卷。我们实习的地点在卧里屯的化肥厂。该厂1973年从美国引进30万吨合成氨装置,从荷兰引进48万吨尿素成套设备,是全国化肥行业之首,我们77年实习的时候正是这套设备生产的黄金期。
一到大庆,我们就被安置在大庆职工大学的学生宿舍。上课借用学校的教室,吃饭借用学生食堂。和去大连化工厂实习一样,我们一到化肥厂立即编成倒班小组,跟随工人师傅三班倒上岗操作。
虽然1977年的大庆属于全国最先进的石油化工企业,宽阔的化工厂房,银白色的炼油高塔美丽而庄严。但是工人们的生活环境和条件却很艰苦。他们从建厂初期的干打垒房子刚刚搬进新居,冬天还是非常寒冷的。钻井工人夏干酷暑,冬战严寒,釆油房的女工们冬夏风雨无无阻地骑着自行车在草原上穿梭,记录检验出油情况,工人们以厂为家吃苦耐劳的王进喜的主人翁精神,都撞击着我们的心房。
当时我们实习的条件也很艰苦,职工大学的宿舍就是我们自习的地方,我们趴在宿舍简易的桌子上学习设计。大庆的蚊子又黑又大又猖狂,每天晚上放上蚊帐,也能钻进来3、5只,咬的我们夜不能寐哭爹叫娘。记得那时晚上经常放露天电影,我们去看电影的时候都要事先釆几枝带叶的树枝拿在手上,手舞足蹈地驱赶着蚊子,一边跳跃一边看电影,成为了露天广场的一个奇观!
从大庆实习结束以后,我们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蚊子赠与的疤痕,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色素沉着,满腿满胳膊都是黑点。有的人几十个,有的同学达上百个,毕业好几年皮肤才恢复原样。
冬天在宿舍里学习,室内冰冷墙壁结霜。我们坐在床上用大被裹着全身,怀里抱着热水袋,桌子拽到床前,学着学着就不能写字,手就冻僵了。尽管这样,我们班同学从没有叫过苦喊过累,始终学习倒班儿坚持上岗。
记得在大庆实习期间,我去了齐齐哈尔姑姑家一趟,带回来不少吃的: 有麻花、五香干豆腐卷儿等。女同学们看到了蜂拥而上,我把干豆腐卷儿用刀切成条,放上一颗大白菜丝儿,再用洗脸盆儿(也是洗脚盆)装上,放点儿酱油和醋一拌,大家围着洗脸盆儿,有用筷子的,有用手抓的,一会儿功夫就把菜干得溜溜光!
实习生活是艰苦和繁忙的,但是我们却痛并快乐着!1977年年末,我们结束了大庆的实习放了寒假,各自返回家乡过年,年后返校我们就准备迎接毕业论文和答辩考试了。
最难以忘怀的是毕业论文答辩时期。前半年老师就给我们分配了论文选题和实验项目。我们需要自己动手在实验室搞实验,得出实验结论后再写论文迎接考试答辩。我们一个小组三个同学每天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每天不是在萃取就是做蒸馏,不是过滤就是化验。经过两个多月夜以继日的实验观察总结得出结论后,我们开始写毕业论文。
那时候正值盛夏,7月份的天热得像蒸笼。为了能写出优秀的毕业论文,我把自己关在天平室里,窗帘紧闭密不透风,整整15天针对实验结果查资料找文献,终于完成了论文写作,向指导老师交了卷。那15天,指导老师(姓张忘了名字了)知道我在天平室里写论文,老是喊我出来透透气,别中暑了,可是我一次都没舍得出去,天天拼命的干。
答辩前几天弟弟从家乡过来旅游,顺便接我毕业回家,我一天也没有陪他,只是每天给他拿点儿钱,指出旅游景点路线就由他自己玩去。晚上他就到万志全(有机化工的老乡同学)男生宿舍去睡觉。整整18天,弟弟由于一个人出去玩没人给照像,一张照片也没照,留下了很大的遗憾。现在回想起来真有点儿觉得对不住弟弟,可是当时我除了论文,没有其他。
论文答辩那天有四位教授和老师做主考官,考场是里外两间串联的教室。每个同学提前十五分钟发放论文答辩题目,进入外间教室做准备。15分钟以后,再进入里间教室开始答辩。主考官先提问,其他老师后作补充提问。一共四道题,基本围绕本专业知识和论文内容提问。我因为专业课基础较好,论文准备的充分认真,回答问题一遍就过。老师们非常高兴,我的指导老师张老师,当场把我吃苦耐劳做实验,天平室里挥汗写论文的情况向评委们做了介绍。专业评委主任陈武平老师非常满意,当即拍板答辩通过,我的论文后来也被评为优秀论文。
到大学毕业时,我们一共学习了近30门课程,毕业成绩表发到手的时候,我的成绩除了基本有机化学84分以外,其余科目都在85分以上。三年的大学生活,除去寒暑假,我基本上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没有浪费一寸光荫。这一点我的青春可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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